“电话里说不清,我现在在第三医院,你直接过来吧。”梁悦Jing疲力尽地叹出一声长气:“我妈昨晚被下病危通知书了。”
许戚驱车赶到了医院。
急诊室外,冰凉的蓝色座椅挤满了家属,梁悦和父亲坐在第三排。她身上隻披了一件薄外套,全身的打扮都写着‘仓促’二字,眼下淡青色没有化妆品的遮盖完全显露了出来,一同褪去往日的锐气。
很少,许戚能看见她这么狼狈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
许戚过去坐在梁悦的另一边,梁父沉默不语。梁悦手里紧紧捏着病历本,哑声说道:“本来都好了,前两天她已经能出去和别的老太太跳广场舞,结果昨天下午,突然就医生说是急性脑出血,比上回严重得多,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梁父沉重地说:“你妈回去后就经常忘记吃药,我一开始还提醒她,可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也就没当回事。我真的没想到早知这样,我怎么可能出去和老杨那帮人打牌!”
“爸,你别说了,这件事本来就是意外,谁也预料不到。”
梁悦本想安慰父亲,只是自己也说不下去。
听完父女间的自责,许戚脑海里拚凑完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梁悦妈妈出院后就以为身体康健了,没有听从医嘱按时吃药,结果昨天下午,她出楼买菜的时候晕倒在了楼道,梁父这时候正好在外面打牌,要不是被下楼倒垃圾的邻居发现,再晚上一点,估计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人都没气了。
许戚整颗心沉甸甸地往下坠,抱住梁悦的肩膀,给予所能做到的微薄安慰:“别担心,妈肯定会没事的,你已经一晚上没睡觉了,先休息一会,等医生的通知。”
“我怎么睡得着。”梁悦回答,眼眶渐渐红了。
平日里,梁妈大大小小的毛病不间断,每次都是梁悦一手挂号付钱,一手亲自照顾。两个人都是固执己见的脾气,凑在一起简直成为了双倍威力的火药桶。许戚从来没有从梁悦嘴里听她说过自己妈妈一句好话,有次他去医院帮忙,病房外都能听见母女两人互相争执和扔东西的声音。
但吵得再凶,第二天梁悦还是会准时出现在医院。
这种别扭又怪异的关系好像是她们母女间约定俗成的一种模式。可是等到真正出事的这一刻,以往种种矛盾都化成轻飘飘的一缕烟,不值一提。
切身的焦虑和恐慌让梁悦无法再保持冷静,因为这一次,她面对的是生死。
梁父上了年纪,在医院熬了一整夜后身体支撑不住,留下许戚接力作为梁悦的后盾。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起不上作用,再大的隔阂也要先放在一边。
梁悦最终顶不住一夜未眠的困意,靠在许戚肩膀睡着了。
许戚放慢了呼吸,让她可以睡得稍微舒服一点。
照顾梁悦已经成为了他这些年来练就的本能,即便是现在,他的感情里只剩下责任和习惯,也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梁悦就此崩溃,还无动于衷。
他们终究是夫妻一场,也曾真的有过一些美好的记忆,让他在这种时候自私地隻想到自己,许戚根本做不到。
意外和计划,永远都是前者来得更快,更突然。
从昨晚到现在,病危通知书不知道下了多少张。梁悦执意不肯离开,许戚也陪着她一直在手术室外坐到天黑。
凌晨三点三十五分,在经历完开颅手术的五个小时后,医生还是带来了一个最可怕的消息。
梁悦当即就站不稳,靠在许戚怀里失声痛哭。许戚扶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便他对梁悦母亲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听见医生说到那句‘可以准备后事’时,心肺还是被一股失望落空的悲伤席卷。
生老病死,每一个都会让人在一瞬间变得脆弱无比,哪怕他们只是旁观者。
葬礼Cao持了三天,三天里,许戚在外人面前充当尽职尽责的丈夫,在梁悦面前则是第一次担任起了顶梁柱的角色。失去亲人的打击对梁悦来说太大,太难以接受,许戚明白这种感觉,所以他一直小心地照顾梁悦的情绪,不去触及她伤心。
只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许戚才会露出疲惫和茫然,他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责任和本心,哪一个都不能舍弃,尤其在此刻的境地,他绝对不可能扔下梁悦让她独自面对这些。
可与此同时,许戚总是会想到廖今雪说的那些话,他们在两天里经历的种种。
他和廖今雪依然在断断续续地聊天,关于梁悦母亲去世的事情,许戚没有隐瞒,廖今雪知道后送上了一句‘节哀’。
别人说这两个字时许戚没有任何感觉,当这个别人变成了廖今雪,好像一撇一捺里藏的都是疏远。
他不想要这种感觉,无力的是根本无法改变现状。
公司批准了梁悦一周的假期,七天以后,她跨上包,穿上高跟鞋,走在外面又变回了原来的雷厉风行的梁悦。但是许戚能够感觉到她的态度和从前有了明显的不同。
这种变化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