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吃药’两个字,他蹙了下眉,还是和从前一样流露出些熟悉的排斥。我紧绷的心情松下一点,轻声问:“你是在什么时候检查出来的?”
“住院那段时间。医生看我每天睡不着,状态也不好,劝我有空去Jing神科看看,我就去了。结果一查真的查出了病。”
说完后他自己都笑了,很轻一下,夹杂淡淡的自嘲,“林曜,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不自觉攥紧手里的杯子,“这不是你的错”
“这的确不是我的错,”他垂下眼,盖住一闪而过的暗沉,“这是你带给我的错,”
我的心刺痛了一下,沉默半晌,没有反驳。
陈锋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说过我听,也是在说给自己:“林曜,我有时候觉得你怎么那么招人恨,有时候又觉得这都是我活该。明明分开就能解决的问题,我还要一次次的给自己找不痛快。现在不仅腿好不了,脑子也出了问题,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是我自作自受?”
“陈锋,这个病可以慢慢治,”我有些苍白地安慰,“以后的时间还那么长,肯定来得及。”
他似乎被其中某句话触动到,抬头看向我,深黑的眼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刺痛,一字一句说道:“对,以后的时间还那么长。你是想今天过来可怜我,可怜完后就当一次性付清以后了吗?”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想,哑然失语。很久以后才找回声音:“……不是的。”
“小曜,我是真的想再相信你一次,最后一次。”
他再次重复道,将一切情绪压抑在沉重的声线里:“你会和他分手吗?”
我赫然涌上一阵疲惫,按了下眉心别开视线,“你为什么又要绕到这个问题上?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
“你真的觉得够清楚了吗?”
陈锋颤声反问,一字一句仿佛在诉说条条罪状。
“林曜,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一边和别人卿卿我我,感到厌倦的时候就跑回来找我。你觉得我永远都不会拒绝,就像今天这样,只要发条短信就会主动过来联系。你是不是觉得我永远都会等在原地?永远都心甘情愿地被你骗?”
我耳边嗡的一声,动了动唇,想要说的苍白话语都在心底沉浮,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嘴边。
陈锋说完后逐渐平息下来,他凝望着我,沉厉的话语盖住颤音:“我不会做第三者,也不会和别人一起拥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会和他分手吗?”
整个房子都静默下来,熟悉的钟声一下下略过耳畔。
我松开捏紧杯壁的手,僵滞良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这个答案似乎在陈锋的意料之中。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过去很久,点了点头,伴随一声低不可闻的笑,“我知道了。”
一刹那,陈锋变得有些陌生。我想要说些什么挽留眼前的局面,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根本没有资格。
他抬头看向我,像是要用双眼将一切描摹在心,嗓音微哑:“我们别聊这个了,不然说着说着又要吵起来。你就坐在这里,陪我一会,这个要求总比分手简单吧?”
我知道陈锋是在嘲讽,涌上些道不明的难过,答了一声‘好’。他沉默两秒,突然开口问道:“小曜,我原来问过你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问题?”
“我们在一起的五年里,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他说,“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缓缓张开唇:“我”
这声短促的话音被刺耳的铃声打断,陈锋眼底的光骤然暗了下来,默不作声。我连忙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名字后猛然一滞,想起遮挡,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是他打来的吗?”
陈锋已经看到了。
“我去接个电话。”
我压下一突一突的心跳,拿着手机站起身。陈锋没有动,目光追随我,深色的眼底泻出一丝令人心悸的颓然。
“小曜,我已经没有其他要求了,只是坐在这里陪陪我也那么困难吗?”
我说不出话来,沉默两秒,低声说:“我接完电话就回来。”
“如果他要让你回去呢?”陈锋盯着我,嗓音微哑,“如果我在旁边弄出声音,让他知道你在我这里,你觉得蒋秋时会怎么想?”
“你”
我对上陈锋丝毫不掺杂玩笑的双眼,腾起的恼怒骤然被一盆凉水浇灭,浑身四肢都涌上一股无力。
陈锋做的出来。他已经什么都不怕,更不在乎所谓的后果。
手机铃声还在不断催促,无论按下哪里都像是剪断捆绑在炸弹上的引线。良久,屏幕随声音一同熄灭,我收紧垂在身侧的手,沉默地关上手机。
这只是一个电话,我可以找出无数理由和蒋秋时解释。例如走在路上没有听到,例如手机不小心开了静音反正最终都不会是我在陈锋这里。
只要我不说,他就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