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野城逐字逐句地看完,很快便想起了当初江阙跟他坦白“重生”时说过的话:
“……醒来后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什么明显变化,只是偶尔会有点嗜睡……”
嗜睡。
在江阙的视角看来,他是从8号直接一觉睡到了10号,这的确像是嗜睡的症状,但在如今的宋野城看来,真相却已然清晰明了:
那所谓被“跳过”的一天并非是因为沉睡,而是因为人格进行了切换,至于身体感到的疲乏,应该是“影子”外出活动所致。
与此同时,结合着日记的内容,宋野城也很快理解了昨夜江阙一系列反应的由来——
在看到录像之后,他急于证明自己9号那天没有去过剧组,于是想到了这本日记,想在日记中找到自己当天在做其他事的证据。
然而等他翻开日记,却不仅没能找到9号的记录,还从10号的日记里得知,那天他是在睡梦中度过。
那一刻的他大概是错愕的,他或许也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比如梦游,比如失忆。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他真的有可能在那一天去过剧组、只是自己毫无印象,这才让他露出了那样难以置信的神色,陷入了庞大的震惊与惶然。
宋野城兀自推敲着,片刻后,他将手中日记本又往前翻了翻。
按照他们之前在医院的分析,“预言”是因“影子”留下的印象而产生,那么“影子”的出现应该不止一次。
果然,日记中的内容也确实印证了这一点——从今年的1月10号往前回溯,直至去年11月15号江阙第一次在日记中提及“重生”,这期间他曾不止一次出现那种“嗜睡”的情况,而这些情况出现的时间节点,无一例外都是在那些“预言”发布之前。
左鉴清的推断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宋野城心想。
此时的日记本已经被翻到了2019年11月15号那页,但这却并非整本日记的开端,那页之前还有很厚的一沓。
这一刻,宋野城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疑问:如果江阙一直以来都有写日记的习惯,那么当他看到之前的日记时,不会发现养父母已经故去的事实么?
带着这份疑惑,宋野城又往前翻了一页,然而就在他看清那一页上的日期时,这份疑问忽就消散了开来——
2018年11月8日。
这篇日记足足与后一篇相隔了一年。
宋野城略一思忖,很快便想到了这段空白出现的原因——江阙当初匆忙赶回苏城时不可能还有心思特意带上日记本,而等他回到苏城之后,先是经历了江抵的故去,又被叶莺困住了整整一年,那期间他根本就没有回来过,自然也就无法在这日记里留下任何痕迹。
细想起来,这段缺失应该也算间接为他的妄想症提供了成立的契机,因为如果没有这段缺失、但凡他曾在日记里提及过那一年当中的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在后来翻看时暴露出他养父母并非出国、而是已经去世的事实。
宋野城兀自理清了思路,却没有再将日记本继续往前翻。
毕竟无论是从贺景升的回忆,还是从江阙对“重生”的表述来看,他所有异常表现都是出现在养父母去世之后。所以两次事故前的那些日记,除非江阙醒来、经过进一步诊断后发现还有追溯的必要,否则他便不打算擅自翻阅下去了。
想着,宋野城合上笔记本,打算先将它一起带去医院。
然而他才刚站起身,一不小心手中一滑,笔记本“啪”地落在了地上。
先着地的是书脊,竖立的纸页一经震荡,摊开在了靠近封底的一处空白页。
宋野城没有多想,弯腰将它拾了起来,正准备重新合上,却不料就在拇指无意间抚过纸页的刹那,他的动作忽然微微一顿。
下一秒,他将本子重新摊平,用指腹细细摩挲了一番,这才确定并非自己的错觉——
那纸上明明只有印刷出的横线,可横线之间的空白处摸上去居然有些凹凸不平,就好像写了字一般。
难道是写前一页的时候透印过来的?
宋野城往前翻了一页,却发现那一页同样是空白的,根本没有任何字迹。
按理说,这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保不齐只是江阙某次在其他纸上写东西时用它做过垫子,所以才会留下些印痕。
可不知为何,此时的宋野城偏就莫名觉得不是这样,就好像冥冥之中的某种预感,牵引着他鬼使神差地端起本子平放在眼前,迎着光线从侧面观察了一下。
这一观察,他很快便惊讶地发现,那些痕迹的确是字痕,但凹陷程度都非常深,不像是被垫着书写造成的印痕,倒像是……用一支没有墨水的笔写下的字迹。
宋野城心念微动,当即拿着本子转身去了书房,从桌上的笔筒中抽出了一支铅笔,伏在桌面、沿着那痕迹涂抹了开来。
几分钟后。
整张纸已然被铅灰涂满。
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