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屋里的所有声响戛然而止。
但贺景升等了半天,却没人过来开门。
叮咚——
叮咚叮咚——
贺景升连续不断地又按了几次,活像是催命一般。
终于,轻微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片刻后,房门“咔哒”一声解了锁。
当那扇门被拉开的瞬间,贺景升险些都没敢认出眼前人。
江阙的模样实在太憔悴了。
那眼窝下的乌青、凌乱的头髮和苍白的面色简直就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而在看清门外之人的刹那,江阙明显有些愣怔,紧接着像是想遮掩什么一般,条件反射地把门扇往里合了些:“你稍等一下,出去说。”
然而贺景升已然意识到了什么,根本没给他关门的机会,强行止住了房门合上的趋势,将门推开直接挤了进去。
屋里的光线昏暗得一塌糊涂。
周围所有窗户都被报纸似的东西贴得严严实实,沙发和茶几歪歪斜斜,地上还散落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光线实在太差,贺景升一时没法辨认那些都是什么,隻勉强能看见叶莺就坐在那歪斜的沙发上,手里攥着一本书和两页撕下的纸,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出于礼貌,贺景升到底还是张了张嘴:“叶阿姨。”
他将手中的营养品稍微提了提,本想再补一句“我是来探望您的”,却见叶莺已经漠然地转开视线,将手中的书“啪”地丢在茶几上,纸页随手撕碎扔开,起身径直走回主卧,“砰”一声甩上了房门。
贺景升没理会她的无礼,反正早就已经见识过了,隻将手里东西搁在一旁地上,转头问江阙道:“她刚才在跟你说什么?黄毛是谁?”
江阙道:“是我以前养的猫。”
回忆起刚才听到的话,贺景升道:“是被她害死的?”
江阙点了点头。
贺景升看了一眼茶几上那本被撕得破破烂烂的《尘埃》,很快反应了过来:“她觉得你书里的情节是在故意暗示这件事?”
江阙再次点了点头。
贺景升简直无语:“她是不是有——”
他本想说“是不是有病”,结果一想她还真有病,反倒硬生生被噎了一下,最后只能发泄似的哼了一声,反手拍开了大灯。
江阙阻止不及,头顶灯光就已然亮了起来。
贺景升原本没想太多,开灯不过是因为觉得屋里实在太暗,结果就在灯光亮起的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误入了某个恐怖片片场——
周围遮住窗户的并不是什么报纸,而是一张张海报,海报上被不知是血还是红色颜料的东西涂满诅咒、谩骂,歪斜的沙发茶几上满是被掰碎的光碟,地上散落着各种被撕毁划破的杂志、写真,还有被砸碎的玻璃或陶器碎片。
——那些全都是宋野城的周边。
贺景升来来回回看着那些东西,简直看得毛骨悚然:“这……这全是她弄的?”
江阙能够在被责骂时一言不发,也能在被无故迁怒时默然处之,可当目光触及那些海报和周边的刹那,他眼中却明显划过了一抹痛色,像是不可直视般垂下了眸:“嗯。”
“就因为那块广告牌?”贺景升匪夷所思。
引起车祸的广告牌上确实有宋野城的海报不假,但高速广告牌本就是商业出租位,当时事故鉴定也已经清楚地查明它的倒塌原因是下方柱体断裂,也就是主要责任人是这根广告立柱的所有者,而不是广告位使用者。
退一万步说,哪怕真就是使用者的责任,那也最多只能牵涉到广告方永泉之水,怎么也不可能归咎到宋野城头上。
江阙沉默良久,终于道:“她恨的不是他,是我。”
贺景升一怔,随即恍然明白了过来。
叶莺对宋野城的迁怒并非因为高速上那块广告牌,而是因为……他是江阙喜欢的人,或者说,正因为他是江阙喜欢的人,所以哪怕明知那场车祸与他无尤,也要强加其罪。
她对这些周边所做的一切与其说是出于仇恨和宣泄,倒不如说是为了折磨江阙,让江阙亲眼看着自己珍爱的事物被一件件□□摧毁,以此来获得报復的快感。
贺景升看着周围满地狼藉,好容易才压下骂脏字的欲望,闷闷道:“我帮你收拾一下吧。”
他正要弯腰捡东西,江阙却抬手止住了他:“别了,她不让。”
贺景升愣怔一瞬,旋即既愤懑又难以置信:“她不让你就不收?收了又能怎么样?”
江阙沉默了片刻,像是无奈,又像是有些无力:“她会自残。”
不仅会自残,还会“布置”得变本加厉。
贺景升下意识看向那些海报上红色的痕迹,不敢确定道:“所以那真的是……”
江阙道:“嗯。”
贺景升瞠目结舌,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神经病的人,但一想叶莺确实是真正意义上的“有病”,他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