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贺景升心头有些憋闷:“其实当时按着我的想法,她自己父母还健在,直接回娘家养病就好,大不了江阙出钱雇两个专业护工过去帮忙,也就算仁至义尽了。反正她和江阙也没什么感情,又看江阙那么不顺眼,应该也希望眼不见为净才对。”
贺景升顿了顿,将那股憋闷都随着一口气呼了出来:“但是我居然忘了……她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
彼时从交通事故处理到江抵的后事,再到叶莺的住院事宜,全都是由江阙亲自Cao办,虽然有贺景升陪同帮忙,但江阙还是在短短两周内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去。
他就像一台仍在运转却毫无生气的机器,处理事情时有条不紊,答人问话时简略清晰,可却几乎不吃也不睡,仿佛不会累,也屏蔽了所有与情绪相关的感知。
贺景升在旁看着,心里不免满是担忧,但却也在尽量往好的方面想。
他想,再大的难关也总有过去的一天,现在江抵的后事已经办完,只要再把叶莺安顿好,这件事也就算结束了。等他们离开苏城、回到首都,江阙就能远离这块伤心地,时间久了,悲伤总是会慢慢淡化的。
然而,他到底还是想得太天真了。
他所以为的“结束”,不过只是另一段噩梦的开始——
叶莺获准出院那天,主治医生出于对患者的关心,来病房询问他们出院后的安排,这当中当然也包括“居家静养有没有人陪护照看”这件事。
那段时间叶莺每次看到江阙都恶狠狠地让他滚、朝他扔东西,可偏偏那天早晨,她的情绪出奇稳定,听见医生的问话,她甚至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就在贺景升对这抹笑意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病床上的叶莺悠悠转过头,看向了站在门边的江阙,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问道:“你那边的房子还没布置好对吧?”
这话在贺景升听来简直恶意满满。
她明知道江抵那天出门就是为了去帮江阙布置新房,此时故意这么问根本就是在血淋淋撕开伤口。
连他都听出了言外之意,江阙又怎会听不出来,纵使这段时间他都活得仿佛行尸走rou,却还是避无可避地被这话再度刺痛,喉中艰难吞咽了一下,连个“嗯”字都没能应出声来。
而叶莺似乎压根不在意他有没有回答,也不在乎他究竟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轻描淡写道:“那就别布置了,回家来住。”
贺景升惊愕瞠目,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而叶莺根本不是在跟谁商量。
她就那么冷冷看着江阙,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戏谑和讥讽:“你不是很懂事很孝顺么?我病了,到你尽孝道的时候了。”
折磨
医院值班办公室。
贺景升复述完叶莺那句话, 仿佛至今还沉浸在当时的不可思议中:“我那时候完全没想到还会有这种发展,但我更没想到的是……”
“他答应了。”宋野城接话道。
不是疑问句,而是笃定的陈述。
他太了解江阙了。
那时的江阙本就已经把江抵的意外归咎于自己, 而叶莺的话就仿佛在说“这是你欠我的”, 江阙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贺景升点了点头:“我当时虽然反对他的决定,但又没法替他做主,最后只能陪他一起把她养母送回了家。”
到江阙家里之后,贺景升仍在试图劝他改变主意,可他却像是完全没听见贺景升的话,隻说:“你先回去吧,我暂时就不回去了。”
那时为了陪江阙办理丧事, 贺景升已经在苏城待了半个多月,他总不能一直在那里待下去,所以最后他也没了办法, 只能揣着满腹无奈暂时离开了苏城。
“回去之后, 我其实挺担心的,毕竟他养母说那话的样子, 实在像是不怀好意。”
“但我每次给他打电话、发消息,他都说没什么事, 说让我放心, 以至于后来我也忍不住想,说不定真的是我多虑了,毕竟医生都说他养母的病情没那么糟,也许是我把情况想得太严重了。”
说到这里,贺景升再次叹了口气:“直到一个多月以后, 我有天没提前打招呼就飞过去看他, 敲开那扇家门的时候, 我才知道他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那天上午,贺景升刚落地就直奔了江阙家的小区,在门口超市买了一些探病适用的营养品,然后便提着东西上了楼。
不料刚到门前,还没等他按下门铃,就听见门里“哗啦!”一声脆响,仿佛是打碎了什么玻璃容器。
“你写这种东西是什么意思?!”
叶莺的斥问传出门来,明明隔着厚重的门板,却还是令人心中一紧。
她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于是贺景升听见“呲啦——”一声长响,像是纸张被撕裂的声音:“你写她坠楼干什么?写她养母在旁边干什么?”
这句话依然没有得到答案,紧接着又是一声“呲啦——”撕裂声:“你不就是想暗示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