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江阙道,“他说自己开车过来,应该明天下午就能到,然后就直接去买东西。”
贺景升转了转眼珠:“欸,那我今晚就不走了,明天跟你们一块儿呗?正好到时候看看叔叔怎么挑的,我也学点儿经验,以后说不定也用得着呢?”
江阙有点好笑,但也知道他一贯是喜欢凑热闹的,便无所谓道:“你想去就去呗。”
贺景升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终于回归了眼下:“哎对,咱晚上吃什么?你这能开火吗?”
江阙稍稍一噎:“……燃气还没充。”
贺景升:“……”
“但我点了外卖,”江阙立刻找补道,随即指了指眼前地面,“你可以假装是在吃野餐。”
贺景升这回是真服气了,笑得肚子都在抽抽:“我谢谢您内!您可真是带我打开了新世界大门,搁高层地板上吃野餐哈?”
虽然嘴上嫌弃着,他却还是认命地拍拍屁股起身下楼,从自己车里翻出了两块格子布回来铺在了地上,十分有仪式感地布置出了“野餐”的氛围,然后等外卖都送到后,两人就那么围坐在地板上吃了顿暖房餐。
那晚夜幕降临时,俩人都没想起去开屋里的灯,贺景升闲闲枕着胳膊躺在那榻榻米的软垫上,而江阙则坐在不远处半人高的飘窗边,透过整面玻璃眺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看啥呢?”贺景升晃悠着二郎腿,“从你这边能看见鹿鸣别苑不?”
江阙的目光本就一直落在两条马路之外、被南湖围绕的那片岛屿般的别墅区上,此时闻言应声道:“嗯,能看见。”
“那你想知道他家是哪幢不?”贺景升道,“要不我改明儿帮你打听打听?”
江阙的目光依然逡巡在那片屋宇之上,却是毫不犹豫拒绝了这得寸进尺的提议:“不用,这样就很好。”
贺景升撇撇嘴,也不懂到底好在哪儿,兀自琢磨半晌后,还是忍不住吐槽道:“哎,你说《双生》都开拍这么久了,你也不去探个班什么的,你好歹也是编剧加原着,想进个组应该不难吧?”
江阙盯着窗外,半晌并未出言。
何止不难,电影开拍的这几个月里,庄宴其实已经主动邀请了他好些次,可每次却都被他以各种理由给婉拒了。
想着,他无奈轻轻一哂:“我不是去不了,是不敢去。”
“这有啥可不敢的?”贺景升莫名其妙,“那剧组会吃人呐?”
江阙并未理会他的戏谑,目光依旧望着窗外,指尖缓慢沿着玻璃、静静描摹着远处阑珊灯火的轮廓,良久才道:“你不懂。”
贺景升刚要问不懂什么,便听他既轻又缓地继续道:“有些人不见也就罢了,一旦见了第一面,心怕是就收不回来了。”
贺景升不禁一怔。
这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说不定都会因为矫情而笑出声,可不知怎的,那一刻看着江阙被窗外微光映照的侧脸,和那脸上认真的神情,他隻觉得这句话里满是经年累月沉积而来的分量,叫人不敢轻易取笑。
也是在那一刻,他恍惚意识到江阙对宋野城的感情似乎并不只是他所想的粉丝对偶像的仰慕,而是一种他确实“不懂”的,更深也更复杂的情愫。
一时间,他竟觉得有些词穷,寡淡地张了张口,却愣是没能再劝说出什么来。
然而就在这长久的静默之中,江阙却忽然再度开了口:“不过我答应了庄导,过两天的杀青宴我会去一趟。”
听到这峰回路转般的一句,贺景升不禁眸光一亮,就好像为他这终于进步的选择而庆幸般,跟着打趣道:“哟,不怕心收不回来了?”
江阙看着窗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藉此下定了某种决心:“收不回来就收不回来吧。”
他偏过头来,就那么在背后万家灯火的映衬中露出了一抹浅淡释然的笑意:“那颗心本就是他的,交给他,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那是贺景升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那般不加掩饰的向往,在那间崭新的、寓意着新生活的公寓里,在窗外透进的斑斓灯影中,绚烂得仿佛刹那花火,灵动得仿佛一场幻梦。
医院值班病房中。
宋野城静静听着这段自己未曾参与过的往事,就好像随着贺景升的叙述走进了那间新房,看见了飘窗边那个安静的身影,听见了那些犹如近乡情怯般、不知经历了多少犹豫徘徊才流露出的心声——
“有些人不见也就罢了,一旦见了第一面,心怕是就收不回来了。”
“收不回来就收不回来吧。”
“……那颗心本就是他的,交给他,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这字字句句都仿佛细小的玻璃碎片,一点点在心头划过,渗透出丝丝缕缕的微苦与酸涩。
与此同时,这段过往里透露出的讯息又已经明示般让人有了极为强烈的不祥预感。
宋野城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还是开口问道:“那天是11月13号,是么?”
贺景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