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那点不安与忐忑,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屏幕里根本看不出名堂的画面,企图在当中找到任何线索,为眼下的状况作个解释。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画面却完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如果不是那计时器还在跳动,几乎都要让人以为它又被暂停了。
短短几分钟显得尤为漫长。
就在江阙感觉自己都快要无法集中注意力的时候——
忽然间,画面倏地一亮。
江阙不禁稍怔,随即很快意识到这是仓库里的灯被点亮了。
虽然灯光十分昏暗,但却刹那间就将眼前区域照了个分明,而当原本模糊的景物都变得清晰起来时,江阙脑中却蓦地顿了一下,因为他忽然有种奇怪的错觉:
为什么这个地方……竟然有点眼熟?
然而不等他继续深想,画面里紧接着出现的一物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此时整个仓库里唯一在动的东西,是刚从远处的侧面进入拍摄视野的一个身影。
那显然就是刚才开灯的人,只是现在所处的位置却并不在灯光的笼罩中,江阙盯着那身影一点点走近,只能凭身形大概判断出那应该是个年轻男人。
随着那人继续接近,他的体态轮廓也愈发清晰了起来,江阙看着他走路的姿势,渐渐地、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丝说不出的怪异。
十米,八米,六米……
那人渐行渐近。
渐渐靠近了Yin影边缘。
终于,当他跨过明暗交界、整张面孔彻底暴露在灯光下时,江阙猛然间张大了双眼,紧跟着浑身血ye都仿佛冻结了一般,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从全身毛孔蔓延了开来!
那张脸——
居然是他自己的脸?!
江阙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拚命地眨眼确认着,呼吸也跟着一点点急促了起来,就连大脑都已经开始因为缺氧而阵阵晕眩。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人,就像是要将那人活生生瞪出屏幕,然而屏幕里的人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吃惊而暂停分毫,自顾自地走到车前不远处,朝那堆威亚器械行去。
他的耳侧挂着一张要掉不掉的口罩,手里似乎还拿着几件工具,径直走到吊威亚用的卷扬机前,蹲身把工具放在了一旁,将轮轴上卷着的钢丝拉出一条长线,然后打开底座的箱盖,拿起身旁的工具在里面Cao作了一番。
弄完之后,他似乎是想确认什么,用手将轮轴前后转动了一下,见它已被牢牢卡住,这才像是终于满意了一般,重新将钢丝绕回了轮轴。
看着这一连串目的明显的举动,江阙哪里还会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也是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注意到了画面左上角的具体时间——
2020-01-09 22:06:35
那正是他的《城野记事》发布“拍戏落水”章节的前一天!
江阙脑中轰然炸响。
他终于意识到了今天宋野城反常的表现到底是从何而来,终于意识到了那句“你看不出这是哪儿”里所包含的意味。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脑中却只有惊愕和混乱,强烈的惊悸将他在“怀疑录像”和“怀疑自己”之间狠命撕扯,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半点出路。
书房里就这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良久,江阙就宛如一尊冰冻的石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直到屏幕中的人已经离开,直到仓库的灯再度熄灭,直到录像彻底播放结束、自动跳转,他才终于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仓皇而无措地看向了宋野城。
“不是的……”他焦急却又毫无章法地辩解着,声音颤抖得几乎难连成句,“那不是……我没有……”
宋野城没有反驳,隻灼灼望着他,心中还保留着一丝卑微的渴望,渴望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个足以扭转所有证据的、救命稻草般的解释。
比如……他正是因为预知设备会出故障,才会提前去剧组检查。
哪怕这个理由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根本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在接触过设备的“拍戏落水”的预言,但只要他这么说,宋野城就甘愿听从心底那点盲目的偏袒、一叶障目地选择相信。
然而江阙又哪里知道该从何解释,就连他自己都还沉浸在难以置信的错愕中,张口结舌半晌,最后却隻挤出一句:“我根本……根本就没去过《天将雪》剧组……”
听到这话,宋野城的目光微微变了。
像是某种希冀倏然落空般,流露出了一丝掺杂着无奈的悲哀:“可是你去过。”
是的,他去过。
最初看完录像的时候,宋野城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否认录像的真实性、否认录像里的那个人就是江阙。
因为抗拒接受事实,他拚命将所有可能性都罗列了出来,甚至不惜给这段录像赋予了种种不切实际的Yin谋论,比如视频的拍摄地点根本不是剧组仓库,只是一个布置相仿的场景,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