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将嘴唇擦得湿漉漉后停下动作,才抬眼冲她勉强笑笑,依然是半句话没有。芷微想了想,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低下头轻声说道。
“魏让我怀孕了”
魏让正坐在那里想怎么开口。
耳边好像又迴响起醒来时医生谨慎的声音。
“除了压在脊椎神经上的弹片外因为腹部受伤大量失血,形成血栓,导致心臟向你的左臂供血一度停止了7分钟目前并不清楚术后的恢復情况,也许会对你将来持枪造成影响”
听完医生对他伤势的分析,他其实很想孬种一把埋起头来当什么都没听到。有不安有惶恐,想到也许不止再也没有机会做他热爱的工作,可能就连行走的资格也会失去,他才知道自己原来离千锤百炼还差得远。
想到自己刚才和津姐他们说的那番话,他心里刀割一样。舍得,怎么可能舍得!只不过是听完医生的话,心里一凉,头脑一热那样不管不顾说出来,现在看着她的脸,他却怎么都下不了狠心说那个决定。
他的薇薇不是他出了事就会落井下石嫌弃他的人,可自己要真就那么倒霉是那70%,难道就忍心连累她?以后就算不是个废人,又还能做什么,还怎么护着她,宠着她,让她过上好日子。
从醒来听到如果手术不顺利,压在脊椎神经上的弹片假如无法取出自己也许会残疾的噩耗开始,他对未来的惶恐,难以躲避,像有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他连气都喘不过,好像要被越来越重的悲观压倒在地。
原来他在乎的那么多。
正痛苦挣扎,心如刀绞的时候,听她突然开口,魏让一下没反应过来,等消化了她这句话后,撑着身体,也不顾自己的伤口,噌的坐起上身,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真、真的?!”
结果没等他不知该先喜还是先惊,谁料到下一秒她又莞尔一笑,露出难得的狡黠。
“假的。”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促狭样儿,一时反应都慢了半拍,只拿眼瞪着她,被憋得不知该说什么了,但被她这么一闹,两人之间刚才有些沉闷的气氛缓解了下来,就连魏让心里一直积压不去的郁卒都散了不少。
芷微的笑容却淡了下去,抬头正视着他。
“要是真的呢,你就准备不要我们,想抛妻弃子了,是么?”
魏让这才知道,他们刚才说的话看来是被她听到了。他先是窘了下,咕哝着哪来的子能抛,可看着她瞬间红了的眼圈,语气又委屈又气愤,一双杏眼里含着半汪清泪,却还强自倔强地撑着不流下来,心尖都直被揪得疼。
“你,你别哭啊”
他终于是忍不住,知道自己伤情后的担忧害怕再不强压着,强颜欢笑也撑不起来,头扭向窗外,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也泛红的眼角。
“你以为老子愿意么我他妈的光是想想,我就”
他发狠地捶了两下双腿,明知道没有感觉,不过是发洩罢了。
芷微看着他,鼻尖酸酸的,眼前涌上一阵热热的雾气。她从来可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这一定是原主自己的软弱在作怪,一定是。
她清楚,她当然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打死魏让他都不愿意说出这种话。
他那么爱原主。上一辈子,这一世。
她眼中的魏让,她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魏让,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每天早上都会??去跑步,週末有空时常常去爬山,下了班看到楼下小区打球的高中生还要死皮赖脸地去凑摊,就连玩游戏都最爱玩wii sport。
这么一个活蹦乱跳浑身活力跟猴子一样停不下来的人,让他没有了双腿,让他失去了行走的能力,这种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先崩溃拒绝接受不了的灾难,在他那儿,还没有她可能会摊上他这么一个拖油瓶要赶快撇清更严重。
换到他自己身上,他好像什么苦都能吃,什么难都能当,但就婆婆妈妈的好像她什么罪都受不了似的。
可是现在最痛苦最难过,最需要安慰的,不该是他自己么。
她嘆了口气,俯下身去,侧头枕在两人交迭的双手上,抬眼望着他。纤细薄弱的身躯,总觉得难经风雨,可视线始终和他纠缠,安静又执着。
“魏让,你总喜欢拽着我和你一起看那些打打杀杀的动作片老电影”
她平心静气地开口,提起的话题却跟现下的情境相差万里。
“还记不记得看纵横四海,小马哥演的那个角色,受伤后再和红豆妹妹重逢,他们在舞池里旁若无人的跳舞”
“小马哥下半身不能动,只能坐在轮椅上,可是他能牵着红豆的手,哪怕没有两条腿,却一样能带着她跳舞,跳的那么好,让她笑得那么开心 满舞池的人,可他们就只沉浸在互相的世界里,没有别人。最开心的就是他们,跳的最棒的也是他们”
“可小马哥就是个傻子,他受伤后不告而别,就那么离开,把红豆留给了阿占你说他那么爱她,他怎么就不知道红豆妹妹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