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再三,凤儿没将她另一重身份对胡之源坦白。
他对密文饶有兴致是一回事,得知她为卫家人又是另一码事了。
里外里二人相识相处累积不过十数日,皮rou关系尚处新鲜阶段,远称不上交情深。不管怎样胡之源都是大岳的皇子,谍之于国,利害皆有,凤儿不敢断言他对谍人的态度会不会和艾成萧一致。
谍人身份她没说。
卫家徽记她也没接。
润娘未显失望,相反有丝轻松。
事实上她并不希望凤儿收下。一旦清剿谍人的风刮到大岳,蝶园便是险境,带着诡谍书的凤儿更危险。若仅如此也罢,偏偏李光擎把千昭令给了她,两样东西在一人身上,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润娘将琥珀归位,看看凤儿肿胀的手指,说:“等你好些,娘带你识暗点子去。”
凤儿乖巧应允,朝门口看看,低声问:“娘,问您点事。”
“问呗。”
凤儿嘴瘪了瘪,道:“玉玫对咱母女那样忠心,又知道咱们身份,娘为何不培养她成艳谍呢?”
润娘反问:“平白无故你不会问这个,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发现玉玫与常人不同……”那日放浪凤儿羞于直言。
润娘陷入沉思,片晌抬眸看向一旁。
“你还记得那因为做我替身而送命的女子吗?”
“记得。”
“那是玉玫的娘亲。”
苦笑一声,润娘摇摇头。
“她替我丧命,可我连她叫什么都不晓得,隻知她夫家姓赵,街坊们唤她赵家娘子。她去世时玉玫尚在襁褓,更不可能记住娘亲名字。第一次见玉玫时她小得像隻猫儿似的,我还抱过,而再见她已是十几年后。”
果然栖身蝶园者,人人皆有故事,玉玫也不例外。
玉玫与锦哥儿一样,爹爹死在战场,家里只剩孤儿寡母,区别是锦哥儿好歹见过爹爹模样,而玉玫是遗腹子。她娘孕期为躲战火颠沛流离,紧张劳累又食不果腹,所幸成功逃到龙州城时两国战火刚熄,才得以安生,把她产下。因在胎里不足,玉玫差点落脐变头七,从阎王手里抢回一条小命,却也只是活了而已。
哭声细得像蚊子叫,黄瘦干巴,襁褓一裹就没影儿了。寻常小娃娃八九个月大已经会笑会闹,可她仿佛木雕的,除了眼珠子偶尔晃荡下,不会翻身,不会坐。
每个看过玉玫的大夫都说这娃怕是活不过周岁,她娘不肯放弃,不断求医,终耗得揭不开锅,大人孩子眼看要活不下去。她娘无奈去菜市口跪着,卖身救女,偏巧遇到小润娘。
原只是小润娘看热闹,不料婢女随口一句“这女子背影与小姐好像啊”,她挪不动步了。
找个替身在家里装样子,好方便溜出来玩,这主意藏小润娘心里许久,奈何一直寻不到满意人选。眼前这女子简直再合适不过,又有困难,她为其雪中送炭,她应该不会拒绝这个差事。
小润娘把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给她,悄悄说出所求,她干脆应下。小润娘一高兴,抱了抱那孩子,轻得不及方枕头。
替身用得很顺利,小润娘怜悯这对母女,给的钱隻多不少,让她们有好吃好喝。玉玫撑过了周岁,她娘很开心,又来给小润娘干活儿时喜滋滋地说,孩子终于能自己撑着坐稳了。
几个时辰后,母女天人永隔。
侥幸活命的小润娘很是记挂她的孩子,奈何自己生死未卜。等到她认为安全了,乔装出去打听得知,母女先前住的房子已被东家另租他人,孩子不知所踪。
小润娘设想过无数可能,越想越觉得凶多吉少,越想越觉得亏欠了孩子。在蝶园安稳住后,她四处寻找孩子的下落,找到凤儿都长大了,仍无结果。
又是一次偶然,程言辉遇见一人伢子拴着一车女娃,对其中一个破口大骂,那女娃木然听着,脸上一点表情没有。他看着不忍,当即买下来。回到蝶园正赶上润娘的婢女被卖走做妾,身边没顺眼的人伺候,他便说刚买了一丫头,人很老实,干活麻利,就是话少人木,问她要不要。
“先领来,我瞧瞧。”
那女娃站到面前,润娘习惯性去翻她领口,而后哭着把人留下。
这些年里她遇见每一个年岁相当的女娃都想方设法这么做。她清楚记得,那个孩子锁骨处有块斗笠形的胎记,而程言辉领来这女娃在同样的位置上也有一块,形状一模一样。
“太小时候的事她记不清了,隻记得打记事起就跟在一老乞丐身边四处讨饭,一讨就是八年。老乞丐病死,她便自己讨,讨到十四岁被一老鸨骗进ji院,洗过验过却又卖给人伢子。人伢子打算来富人多的龙州城碰碰运气,把她带来,这才遇见你员外叔叔。”
凤儿万没想到,玉玫那张木头脸背后竟有这样的经历!常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她呢,这些年里怕是人间疾苦尝尽。
“玉玫知道她娘怎么没的吗?”
润娘重重点头。
“娘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