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船舱中对坐,万允君断断续续又喝了许多茶,去了三趟净房解手,两个小丫鬟站在净房里伺候她,给她漱口洗脸,她的眼睛也随之清明起来。
宋绘月跑出了满头大汗,此时正是腿软之际,船舱里的火还没有升起来,有些凉,她那汗收了之后,就打了个喷嚏。
于是她起身把炭一个个的往火上垒,让火烧的更大一些,随后看了看四周。
这条船是万家自己的船,外面看着像是一条装货的福船,船舱里却不似一般的福船潦草,而是处处适用,净架等物都牢牢固定在船板上,来了大风大浪,也不会倾倒。
船舱窗户并非格子雕花窗,而是一整块的木板,用撑杆撑出去,将门窗一合,屋子里就是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声音也传不到外面去。
万允君起身走到门口,让人送早饭进来。
船稳稳当当起了航,早饭是船工在码头上现买的,捡着样子好的鸡蛋、油炸鬼、豆浆、包子,堆放在竹篮里,提了进来,摆放在桌上,又关上了门。
万允君一时无言,隻将篮子往宋绘月面前推了推:“吃吧。”
炭火旺了起来,宋绘月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解开暖笠挂在椅背上,把厚重的棉袄敞开,捏了个炸葱油饼,咬下一口:“多谢少爷赏饭吃。”
万允君没有胃口,隻吃了个包子,看着宋绘月长叹一口气:“我去给你拿衣裳,你就做我的丫鬟。”
她开门走了出去。
宋绘月笑了一声,认为做万允君的丫鬟也不错,吃完一个油炸鬼,她拿出一个鸡蛋,在桌沿上磕了一下,剥壳吃了。
万允君在她吃完一个鸡蛋之后抱着衣裳走了回来,抬起腿踢上门,把衣裳丢在凳子上,紧接着从衣裳堆里掏出来一隻狼崽子。
狼崽子野性未驯,用那不太尖利的牙齿对着万允君撕咬,万允君喂它吃rou包子,它也吃了。
宋绘月已经吃了个半饱,开始低头慢条斯理地喝热茶,她并非完全的信任万允君,只是利益使然,万家一天没有拿到交子铺户的特许,就会一天保护她的安危。
万允君喂着狼崽子,时不时看着宋绘月吃东西,对宋绘月的看法,已经变了三变。
一开始,她认为宋绘月是个与众不同的小娘子,对她既好奇,又喜欢,相处久了,她就发现宋绘月不是简单的与众不同,身上有一种匪气,像个亡命天涯的大贼首,和颜悦色的皮囊之下,随时能把人扔进油锅里去炸。
现在她却觉得宋绘月那一身异于常人的凶狠毒辣,其实都像是为了活下去,而且活的可怜。
没有人在回到故土之时,会如此谨慎小心,简直令人同情。
喂饱狼崽子,丢到地上,任凭它蹦跶,对宋绘月道:“你要是赶路累了,就歇着吧,等过了水路,咱们还得换官道,放心,等到了京都,我拨几个人跟着你,你自己再小心些,不会有事。”
宋绘月“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也不挪动,就在火盆边打盹。
万允君刚想说她未免也太小心了,就见她勾着脑袋,连呼吸都放缓了,着实是累坏了,便把话都咽了回去,不再言语。
一行人去京都的路上受了好几次盘查,因为张贵妃生辰纲曾经被劫,如今又是各路生辰纲进京之时,各地驻军严防死守,避免江贼作乱,只要是路过的商队,都要被查。
好在万家明面上的生意做的漂亮,万允君携带的引票全都是真货,倒是不怕,
只是耽搁了时间,直到十日之后,才到了京都。到京都之时,正是大雪纷飞,两人从馆驿出来,坐马车进了城中。
马车停在万家所开设的一家布庄,在京都的万家人等候多时,其中也有万允君的表叔,然而并未因为自己的长辈身份而有失敬意,领着下人井然有序地迎接上来:“小当家。”
万允君受了表叔一礼,才对表叔行了家礼:“许久未见表叔,表叔瘦了。”
表叔含笑道:“故土难离,你父亲可好?”
“好,”万允君迈步往里走,“又胖了。”
她扭头招呼身后的宋绘月跟上:“笨丫头,走快些。”
宋绘月埋头跟上,两隻手扭在一起,紧紧挨着万允君走,进了正堂,万允君自己解下披风,丢给宋绘月,宋绘月连忙轻手轻脚地挂在了屏风上。
表叔万有良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万允君待这丫鬟与众不同,简直是实时留心,事事留意,他便多看了这香气扑鼻的丫鬟两眼,见这丫头拘谨的很,一直低垂着头,偶尔抬起头来给万允君倒茶,那张脸也看不出什么——描眉画目,本来面目是什么样子已经看不出来了。
他心有所感,觉得万允君比起从前越发的稳重成熟了。
在真定时,万允君便常带着女子招摇过市,而且一带就是四五个,女子们全都打扮的色彩缤纷,脑袋上插的大红大紫,身上的布料加起来不够良家女子做一身衣裳, 香风与香肩能让路人呆立在原地。
此时万允君身边隻带着一个丫鬟,而且这位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