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长而简略,按照功绩一路的排下去,排在第一位的是习璋,之后是银霄。
几人轮流接过折子细看,没能挑剔出任何毛病——一个耶律齐轸的人头,值一个都虞侯。
燕王却正色道:“陛下,此人出生定州,因为去年干旱变成流民,之后进入忠锐指挥,进忠锐之前,却没有来历,臣以为,此人该赏,但是赏他个荣华富贵也就够了,若是让来历不明的人进入禁军,还是不妥,禁军护卫的不仅仅是边关,还有皇城,稍有差错,就会对陛下不利。”
今上听闻此言,踟蹰起来:“说的也是,岳枢密,你看呢?”
岳重泰斟酌着道:“燕王说的在理,禁军不比厢军,更何况是都虞侯,更要小心谨慎才是,但隻赏赐金银珠宝,会使边关将士寒心。”
燕王压下对岳重泰的不满:“谁知道他是不是夏国派来的细作?”
岳重泰埋着头,掩饰了自己的嗤笑。
他心想燕王是真的愚钝,就算不想让此人得到封赏,也不能说人家是细作——夏国要是有这样的名将,早就出来到处撩sao了,哪里会像现在,总是跟在辽国屁股后面跑。
燕王紧接着道:“疑人不用,除了做禁军的都虞侯,可以赏他在厢军做个指挥使或者是军统製,也能服众。”
今上沉yin着,便将破格要让银霄做都虞去的心思歇了,看向沉默不语的晋王:“老大,你的意思呢?”
晋王慢条斯理道:“臣也认为禁军事关重大,能够在禁军中担任都虞侯的,要么是宗室子弟中的佼佼者,要么是从禁军中多次考校选上来的,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厢兵来做都虞侯,不妥。”
他这么一说,大殿中的人都惊愕失色,悄悄用余光看向了晋王。
晋王怎么会附和燕王为难一个厢兵?
今上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在两个儿子之间来回了两遍。
两个人都不同意让这位小将进禁军,反倒让他疑心起来。
他想了片刻:“此事不急,今天是中秋,朕不久留你们,你们先回家去。”
等众人离去,他叫过魏桥:“拿两盒酥饼去赏赐给两位王爷,多看一看,听一听。”
他因为晋王和燕王今日的意见相同而深感不安,认为一定有什么事情自己遗漏掉了。
“是。”魏桥并非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因此非常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走出文德殿,命小内侍提上食盒,跟在自己身后,自己跟上晋王和燕王离开的路,走了出去。
岳重泰陪在燕王身侧,董童英在晋王身边,出文德殿就看到苏停正在查看巡逻的禁军。
苏停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停止呵斥手下,转身面向他们,浅浅行了一礼,随后守在文德殿外,纹丝不动。
董童英往外走,忍不住对晋王道:“王爷,那个请功的小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您也如此反对?若是真有问题,您不要瞒着我,我一把年纪了,实在是不想晚节不保啊。”
晋王微笑着道:“您多虑了,我只是觉得禁军非同小可,这个姓楼的小将又确实有几分来历不明。”
董童英用余光瞟了燕王一眼,见燕王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才压低声音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王爷,可不能因为……把这样的将才错失了……”
晋王微微一笑:“董相爷今晚怎么忽然替这个小子说起话来了,您连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都不爱管,怎么把枢密院的事情管起来了?”
董童英没能从晋王的言语中听出任何蛛丝马迹,他知道晋王已经今非昔比,历练的更加老道,从前还有喜怒哀乐,如今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样的人,最好不要与之为敌。
他摸着胡子道:“我不是要管,只是事关禁军,难免要小心。”
晋王随意道:“不仅是事关禁军,咱们这位苏副指挥使您是知道的,心眼比针尖还小,我和他经过大相国寺那一场争斗,本就不和睦,如今若是我再举荐一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小将进入禁军做都虞侯,他恐怕要恨死我了。”
董童英不信晋王的说辞,因为晋王绝不可能顾及苏停的感受,不过也知道苏停的为人,笑道:“王爷和苏指看着倒是还好。”
晋王忽然停下脚步,同时用手揽住了董童英:“您老人家一贯和气,苏停也给您三分薄面,不如今天就请您讲个和,我和苏指把过去的罅隙都抹去。”
“我哪里有如此大的面子,”董童英笑哈哈的,心里觉得自己是引火上身了,但是晋王一隻手牢牢按着他的肩膀,根本不容他拒绝,于是他违心道,“好,承蒙王爷看得起,我今天就把老脸豁出去了,希望苏指不要扫我的面子才好。”
晋王扭头对着身后的内侍吩咐两句,内侍连忙去请苏停前来,随后晋王看了一眼幽暗而冗长的道路,那里树影婆娑,藏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的目光只在暗处的魏桥上停留一瞬,很快就看向了满脸狐疑走过来的苏停。
苏停高昂着头颅,这段时日京都风平浪静,他也因此休养的油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