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并不知道此人就是陆鸿的孙女,他之所以来迟,是因为在马车上服了一副寒石散,下马车走了片刻,散去药性,等到神明开朗,方才进宫。
陆盛妍一离开,他便大步流星去了文德殿。
燕王已经和今上父子情深好一阵,见晋王姗姗来迟,立刻冷嘲热讽,晋王不为所动,只是垂头告罪。
今上心情颇为不错,并未因此怪罪,领着两个儿子离开文德殿,前往垂拱殿。
辽国撤退的捷报还未传来,中秋夜宴与往年别无二样,夜宴即将结束之时,捷报才快马加鞭赶到,轰动了垂拱殿。
中秋夜宴,因为捷报而变得更加热闹。
今上不擅长罪己诏,但是擅长揽功劳,尤其是定州这一场大捷,连连夺回了两州,更是前所未有的功绩,脸上当即笑出了褶子,和臣子连饮三杯,就开始不会说人话了。
他燕叫似的感慨自己是如何英明神武,果断利落,在定州大军裹足不前时,连发数道金字令牌催促,又亲点了出征的前军,才有了今日大捷。
臣子们也纷纷点头附和。
今上连说带笑还不过瘾,还在心里想:“都说裴太后英明,可裴太后,连一场像样的胜仗都没有打过。”
他得意忘形,全然忘记边关将士苦战死守才有此大捷,整整一个军的士兵死无葬身之地,才让他在此大吹大擂。
今上痛痛快快的往自己脸上贴了一阵金,董童英在下方听的几乎睡着,脑袋已经快要埋到裤裆里去,若非元少培拉着他,他险些连鼾声都打出来了。
葛仁美也十分沮丧,认为自己的夫人此时已经高卧在床,床上一定躺着那个表弟。
窦曲山倒是酒足饭饱,在山呼万岁之时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燕王对今上的溢美之词汩汩不断的往外涌,让今上高兴不已,在今上高兴之时,燕王又说起张相爷死的太早,不能看到今日盛况,若是张相爷在,必定为陛下高兴。
张瑞虽然死了很久,但是一直活在燕王的嘴里,成为张家一块不朽的牌匾,哪里需要就扛在哪里。
今上想到惨死的张瑞,也全然忘记了当初对张家的不满,没了张瑞的张家,就像是没了利齿的老虎,不足为惧。
反倒是晋王,如今更让他忌惮。
今上慈爱的看向燕王:“张旭樘今天怎么没有来?“
燕王连忙道:“他说要为张相爷烧包袱,不能前来。”
“是个孝顺孩子,”今上点了点头,“难为他一个人,要撑起这个家来。”
他的喜悦让他变得格外慈悲,燕王趁势又提起了张旭樘的婚事,虽说要守孝三年,但是张旭樘年纪不小,也该订下了。
话说到此,今上就将目光投向了岳重泰:“你们当时怎么就退婚了?”
岳重泰连忙道:“都是小女没有福分。”
燕王冷笑:“岳枢密使一贯是谨小慎微,当时退婚也情有可原,儿子听闻陆鸿有一孙女,蕙质兰心,倒是和张旭樘相配。”
今上不喜陆鸿,但也知道陆鸿是天下士子之师,因此没将自己的反感表现出来,只是皱了皱眉:“不急,好好再看看。”
燕王还要再说,一直未曾言语的晋王忽然道:“陛下,辽国退兵,乃是大喜,加封请功的人恐怕也不少,不知请功的折子可有一同送来?”
话一扯回军情,今上又高兴起来,顺着这话明里暗里的讚美了自己好几句,才让魏桥结束宫宴,带上晋王、燕王、岳重泰、董童英,前往文德殿。
他原本要去张贵妃宴会处,此时也不去了。
晋王和燕王,如今就像是今上的左膀右臂,今上仿佛是对他们二人十分重视,无论何种大事都要将他们二人带上,然而晋王清楚,今上只不过是为了窥探他们的内心罢了。
龙椅上的今上,已经感觉到了儿子对自己的威胁,所以时时刻刻防备,他自认正值壮年,还不是儿子上位的时候。
眼下这两个儿子各自占据半壁江山,十分平衡,他还稍稍放心,但是必须得时时刻刻留心,若是看到有哪一方太过出格,就要将他们打压下去。
董童英因为足够的老,平常又不得罪人,是张瑞之后的新一任宰相,然而这位董相爷白得了个执宰的名声,实际上是个四处讨好的糊涂虫。
岳重泰倒还是老样子,一心一意的琢磨着脚踩两条船。
这一行人心思各异,就在即将到文德殿时,燕王忽然落后一步,去了趟净房。
他在净房中收到了张旭樘递进来的消息,看过之后,又匆匆赶到文德殿。
进殿之时,苏停正守在外面,见到燕王前来,便让了半步。
半步便是他对燕王的示好——他知道自己得罪过晋王,晋王来势汹汹,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纵然不能旗帜鲜明的站到燕王这一边,但是示好也足以让他在燕王夺嫡成功后得到一些好处。
他这个副指挥使,也许就能重新变回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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