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原只觉得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又砰的升腾,比刚才更猛烈,闹得他一阵胸闷。
“原、原来是这样。”
“所以呀!”岁安双手合十轻轻击掌,语气轻快:“我得在回去之前先梳理梳理,省得同母亲交代时漏掉什么。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写呀。”顿了顿,又伸手来拿笔:“不然你去休息,我自己也可以。”
谢原握笔的手躲开,另一只手安抚的把她按回去,“我来写,你说就好,若你说漏什么,我也能帮你补上。你如今有孕在身,早些忙完,到夜里也好早些休息。”
说写就写,谢原的字迹流畅刚劲,一个说一个写,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而这当中,有好些事情是他们各自知晓,但当时没有说明,只说回长安后再解释的内容。
好比当日判断税银去向时,岁安笃定税银还没有被销毁,一定藏在某处。
又比如谢原一直监视的倪庆和谭雄是谁。
如今,谢原已知道岁安的信息都是来自暗察司。
至于倪庆和谭雄,就是霍岭查到的在漕运贪污案后进行了一场古怪交易的商人,眼下也已证明,当初霍岭的判断竟是准确的,但他们更像是负责处理赃款的角色,较为边缘。
只不过,谈到这两人,就得谈到他们交易的假画,谈到假画就得说明霍岭为何察觉端倪,自然就牵扯到长公主多难前暗中派人寻画的事。
就在谢原苦思要如何交代寻画的原因时,岁安已自行了然。
“原来是这样。”
“一定是母亲为父亲买的。”
众所周知,靖安长公主对驸马用情很深,驸马喜欢什么,她一掷千金也在所不惜,此前她从北山抱来跑去找谢世知请教的古籍谱子便是之一。
于是,两人借着这个梳理的机会,把当日约定要回长安之后再说的事情捋的差不多。
到最后,就只剩一件事。
谢原为何主动避子。
当日,他主动坦白过自己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他说得回到长安才能说。
可是岁安也不傻,她看得出来,谢原并不想说。
细想一下,无论他因为什么原因主动避子,她如今已有身孕。
怀着身孕却追究他为何避子,好像已没有太大的意义。
最重要的是,岁安同样看得出来,从知道她有孕开始,发生在谢原身上的改变。
他会细心的照料她,先于她考虑很多事,可谓是细致妥帖。
“元一……”
“岁岁。”谢原打断了岁安的话。
他提着笔,目光凝在纸上:“我会陪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说完这句,他才慢慢转过头,与岁安的目光对上,露出笑容。
岁安看着他的眼睛,最后一丝追问的念头,也就此消去。
她浅浅一笑,点头。
……
次日,谢原没有上值,他刚回到长安,尚未正式述职,加上皇帝也明言过,让他带着岁安回一趟北山,所以他心安理得陪着岁安睡到自然醒,按照岁安的意思,亲自检查了要带回北山的东西,这才告别父母,携妻出门。
一路上,谢原还配合岁安,模仿长公主的口吻和她预演。
可等马车到了山门前,两人下车,却只见到李耀独自等在山门处。
谢原飞快看了岁安一眼,果见她表情微凝,又很快恢复如常,冲李耀露出笑容。
李耀眼见岁安快步走来,连忙迎上来:“多大的人了,莽莽撞撞的!”
他目光落在岁安的肚子上,显然已知她有孕的事。
谢原落在后头,也观察着李耀的表情。
李耀脸上多是关心,未见恼怒和担忧。
谢原心里的猜测进一步得到佐证。
岁安见到父亲便问母亲,李耀顿了顿,眼神一黯。
岁安察觉,追问:“怎么了?”
李耀扯了个笑:“没事,走,先带你去见见母亲。”
说着,都没有给岁安胡思乱想的时间,一行三人已来到后山。
“母亲!”一进门,岁安率先上前,绕过床前的屏风,挨着靖安长公主坐下。
谢原是女婿,不好闯入,便站在屏风外静候。
李耀看了他一眼,忽道:“无妨,都是自家人,元一啊,你也过来见见母亲。”
谢原:“是。”
他迈着步子绕过屏风,终于见到了病榻上的靖安长公主,继而一愣。
眼前的靖安长公主衣着整齐,只是宽了外衣披在肩头,连妆容都很Jing致。
可是,不一样了。
再Jing致的衣裳妆容,都遮不住眼中的疲惫。
谢原第一次知道,生病的人,是可以从眼睛里看出来的。
岁安愣愣的看着靖安长公主,好半天都没说话。
长公主摸摸她的脸,先笑了:“怎么,出一趟门,不认得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