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旁已经有长空了,为何还要叫人来?”崔沅绾蹙眉,死死盯着那死气沉沉的铺子。“一人怎会够?”晏绥话里不满,“近来朝堂诡谲翻涌,怕是会生出许多变故来。你身边人多些,我也能放心去处理事情。”崔沅绾没听懂话中深意,脑里杂乱不堪,思绪没办法捋清来。二人正相拥腻歪,一小娘子便大步走了出来。那小娘子粗眉小眼厚嘴唇,皮肤粗糙黝黑,只是人高身壮,肌rou虬结,当真是女儿心男儿身。小娘子走在前,铺店老板随即走出来。走到晏绥身边还在抱怨,“主子,这娘子长得丑陋不堪。跟在主母身后,真真是不妥啊。”“无妨。挑的是才能,又不是面相。”晏绥摸着崔沅绾的头,说道。主子发话,老板也无可奈何。“主子,人三日后会送到主母身边。”说罢,老板便又带着那壮娘子走了回去。铺门一关,这处又是一片死寂。“这里……也是你的地么?”崔沅绾从晏绥怀里冒出头,小心问道。“是我的地,也是你的地。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晏绥不欲多说,牵着她的手回到马车上去。马车辘辘启程,车帘一放,血腥味、哀嚎声终于被隔绝在外。想到方才铺店老板看向那壮娘子的眼神,满是鄙夷嫌弃,皆是因为她的相貌。崔沅绾叹口气,蓦地觉着有些心疼。晏绥从原行遮那屋出来,到拉着她上车,再到回家的这一路,竟不再执着于揽她入怀,做那些旖旎事。眼下他阖目凝神,一下一下盘着手中的菩提珠。只是眉目间并不是放松模样,想是原行遮在那雅间里说什么话,把晏绥给刺激到了,才生出这般反常模样。崔沅绾深吸口气,“慎庭哥哥。”盘珠声一停,晏绥睁开眼,看着她。“怎么了?”崔沅绾靠着身后的软塌,脱下绣花鞋,将脚放在晏绥的腿上,随意卧着。晏绥的眼眸紧随她这番动作流转,目光停留在她的白袜上。暑袜裹着白净的脚,不松不紧,却正好把美人的脚踝淋漓尽致地勾勒出来。骨头突起的地方连成一条光滑的曲线,就如皑皑白雪之间悄然生长的雪莲一般,圣洁干净。那脚一勾,晏绥的菩提珠便被打落在地。晏绥噙笑,眼中玩味尽显。“你想玩什么?”晏绥轻声问道。“走得累了而已。”崔沅绾俏皮地眨下眼。“我只是心有疑惑。皮相骨真的那般那般重要么?”“重不重要,我想,你该十分清楚才对。”晏绥的回话迂回,却又一针见血。对崔沅绾来说,自然重要。她知道晏绥是看中她的脸,她的身。满身才华都掩在皮相后面,每每露面,人都是先惊艳她的脸,再惊艳她的才华。没有脸,她仍有一身长处,不过没几人会略过脸去夸赞她那些才能。多少人羡慕她生了张好看的脸,她确实享受了不少好处。可她也付出了许多代价,脸让她成为家族笼络人心的工具,让她遭受无数莫名的谩骂。崔沅绾垂眸,眼睫颤着,如一只挣扎的枯叶蝶。见她这般彷徨,晏绥再也不能置之不理。“脸自然重要,人与人相见,第一眼看的不就是脸么?世人千千万,长得好看的能有多少?难不成面相普普通通便不能活了?”晏绥说道,“民为邦本。且去田间埂头看看,多少汉子佝偻着腰开垦荒田,种粮收麦。汉子脸上沟壑纵横,皮肤gui裂。国朝有千万这样辛勤无名的人,正是他们撑起了家国。这样的人,谁敢小觑?他们不如世家子弟俊美,却比世家子弟有用的多。脸固然重要,可在自身能力奉献面前,又算得了什么?”“空有容貌的人走不长远,只看容貌的人也走不长远。”晏绥说着,想到那群不食rou糜的纨绔子弟,头疼不堪。话虽在理,可崔沅绾却想到晏绥起初与她不熟识,还不是看中她的脸了么?想是人性使然,圣贤道理人人都懂,只是往往行事与道理相悖。不然人人都是圣贤。崔沅绾听罢他这番正经话,倒不习惯起来。往日里晏绥在她面前总是不着调的样子,如今说到百姓身上,他倒正经一回。想来登为三相之一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她做着蓄意暧昧的事,晏绥却一脸正经,莫名叫她心热了起来。“你与原小官人,在那雅间里,都说了什么?”崔沅绾随口问着,脚却攀登而上,随意绕着。晏绥一怔,方才忧国忧民的气息不复存在,又成了那个狠戾Yin鹜的伪君子。就好似,佛子破了戒,从普渡众世的神堕落成魔,失控的举动皆是因为眼前的美娇娘。不过轻言一句,便叫清醒的人瞬间失了理智。“你有没有养过莺雀?”晏绥开口问道。崔沅绾心中疑惑,却诚实地给出了反应,摇摇头,说没有。“那真是可惜。”晏绥故意叹气,面露惋惜。“那你定不会知,一只聒噪不堪的春莺或是白燕会被它的主子如何惩罚?”晏绥说罢,手中猛地用力,掐着崔沅绾的脚踝。然却噙笑看她。“你也不会知,豢|养起来的娇莺妄想飞出笼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崔沅绾对上晏绥的眼,眼中泪意朦胧,低声示弱。
可她当真觉着有趣。她想驯狗,晏绥想困莺。晏绥以为自己始终占上风,他用蛮力把莺困在怀中。可崔沅绾才是掌权者。晏绥何时怒,何时喜,何时患得患失,何时卑微求饶,都由她决定。她自然让渡一些权利,譬如,身子的支配权,在晏绥手里。是最无用的权利。作者有话说:猧儿:小狗。下更明天0点5分,感谢订阅! 三十二:猎场天渐转凉, 原先披件薄衫子仍觉身上黏|腻不堪,如今怕寒挑窄袖褙子穿都觉着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