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华、赤华,快起来,大事、没了,怎么办……”
莲贞愣了一会儿,随即扑向床边,嘴里语无lun次地说着些颠三倒四的话,疯狂摇晃赤华手臂。
赤华几乎一夜没睡,但Jing神头看起来还算足,眼底没多少疲倦。
屋中光线昏暗,一双碧眼慢慢放大变成圆瞳。他凝神盯了会儿莲贞惊慌失措的脸,上看下看左瞧右瞅都没发现什么异样,遂放下心来,上爪子摸了摸:“怎么了?”
“我、我、我额上的朱砂痣!没了!”
莲贞惊慌失措,颤抖的嘴唇毫无血色,杏眼里渐渐蓄了些晶亮的泪。
师父曾对他说,这朱砂痣是他们佛家弟子坚守清规戒律的证明。他平时胡闹也好,贪玩也罢,都随他去。只一条千万不能犯,就是让这朱砂痣消失。
但究竟做什么事情会让它消失,任凭他如何撒泼打滚死缠烂打,师父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赤华眯眼看了他一会儿,问:“没了会怎么样?”
明明一盏灯没点,只有薄透的斜斜清辉,点墨般的瞳孔却渐渐收成一条竖线,露出大片大片翠色虹膜。
莲贞似乎从中看到一点不近人情的冷漠和闪瞬即逝的懊悔。
“没了……就会被赶出山门,然后……然后……”
小和尚嗓音渐渐小了,低下头,像个鹌鹑一样缩起单薄的肩膀,后颈肌肤上露出鲜红刺目的咬痕和清晰的脊椎骨形状,细瘦的脊背一抖一抖,看着可怜极了。
赤华低眼一看,里衣袖子上已然多了几道深色的水痕。
方才想要置之不理的念头忽然间消失了。他叹了口气:“别哭,我来帮你。”
说罢坐起身来,双掌重新幻化成狐爪,锐利的爪尖在粉色rou垫上划开一道口子,放出一颗色调鲜亮的血珠,静静悬浮在空中。
然后扶起小和尚满是泪痕的脸,一脸嫌弃地拿袖子胡乱擦了擦,掌心向前一送,那血珠便直直飞向空无一物的光洁额心,化作了一颗崭新的朱砂痣。
“怎么样?”
看着小和尚一脸不敢置信地在菱花镜前照了又照,赤华贴在他身后不过一步远的地方,打了个足以露出尖利犬齿的哈欠,懒洋洋的橙红色大尾巴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甩。
莲贞睁大一双被眼泪糊得视线模糊的肿杏眼,直勾勾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头上那一点红看。
直到反复确认无论从位置、色泽、各种角度来看,都与先前那颗别无二致,一颗高高悬起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朝赤华破涕为笑:“谢谢你!看来你还是只好狐狸Jing。”
眉尾一挑,剑眉飞斜入鬓,新晋好狐狸Jing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有哪里不对劲。
他这是,被发了好人卡,不,好妖卡?
还有,哪有人夸妖是在“狐狸Jing”三个字前加个“好”字就完事儿了的?
小秃驴真的不觉得这是个蔑称吗?
夜色渐浓。莲贞原先住的那间厢房暂时是不能再用了,两人同榻而眠,各怀心事入睡。
次日清晨,王氏夫妇便派人来请僧、道二人,说是府中厨子准备了上好的斋饭,邀请他们一同用早膳。
莲贞不疑有他,洗漱毕后穿戴整齐就高高兴兴拉着赤华出门了。临走前瞧见有几个仆人于隔壁厢房进进出出,手里收拾了沾上他们欢好痕迹的床单被褥。
注意到小和尚带着探寻的眼神好奇地望过来,他们报之以在莲贞看来十分奇怪的视线。
莲贞闹了个大红脸,末了仔细想想,却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脸红,仿佛只是下意识给出的生理反应。
王府布局大气恢弘,各种亭台楼阁短短几天逛也逛不完。用早膳的地点在两人从未去过的和仙厅,茂林修竹,更兼曲水流觞,雅致非常。
莲贞无Jing打采地将一个素包放入口中,偷眼瞧了瞧王重锦和方茗,又瞅瞅坐在他身侧的赤华。
同席三人此刻皆是神色如常,用餐礼数也一如既往地滴水不漏。俊男美女,举箸投杯间不疾不徐、从容得体,每个人都闭着口细嚼慢咽,不言不语专心用饭。
这幅画面好不赏心悦目。
但他却坐如针毡,将这一顿美味的素斋吃得味同嚼蜡。滚烫的鲜美汁水自他刚咬开的素包迸入口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虽自知愚笨,却也眼尖地捕捉到,方才他们二人踏入厅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王重锦与方茗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很快各自换上真诚得体的表情,笑脸盈盈地迎过来。
一模一样。
与出门时那几个仆人看他的古怪眼神一模一样。
他试探着碰了碰赤华的手肘,想暗示一二,却被赤华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他只好委屈地瘪瘪嘴。
好不容易捱到吃完饭,莲贞刚想找个借口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却被王重锦带着些关心的问询拦住脚步:
“不知道这些天,二位在寒舍下榻,在下可有招待不周之处?”
赤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