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穷家富路,第二天一早鸡都没叫,将脱夏入秋的天气,天还擦黑的时候,陈尚武就把屋门院门都用大锁扣了,带上他所有的钱,背着两个包袱,拉着他弟往县上走。
两人一路,陈尚武迁就着弟弟,连背带歇的,赶到县上时,早饼铺子刚好卸了门板开张,两人打了尖,赶去徐婆说的那个歇马铺,来得早,进去有得挑,便挑了辆刚钉完掌换了轮子的好的。
在县上买了些路上吃得好干粮零嘴,就把东西跟他弟弟一块儿安顿进马车,他在前头抽马驾车,两人离了徐县。
顶风晒阳,趟河过山,路上有店住店,无店歇车,两人一路富富足足,陈尚武叫他弟弟一点儿委屈没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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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小半月,便到了京城。
城门口受完城门卫盘查,交代清楚了,陈尚武驾着车进了城内街道,边驾车边笑叫他弟探出头来看世事,哄他弟玩。
京城繁华,天子脚下,如今又正是武举开恩科的时候,多的是跟他一样来跃龙门的贫寒武子,各处住店客栈酒楼都出来揽客,看人下菜,瘦猴一般的,一看就经不住擂台一顿揍的,就叫滚,纵到门前了,那也有银子才有笑脸,长得孔武有力,面孔俊美的,老板便亲自出来迎,便宜都要叫住。
开玩笑,真有本事的,上了擂台一亮本事,榜眼,探花,状元,浑得了哪个,官报红文都是来他们店里的放得,那他们店里就成状元店,榜眼店,探花店了,各路大人家奴送来的结官财,怕得了魁的武曲星们还不舍些红财与他们?还别说,这正是贱商结官的好机会。
所以陈尚武方说到了晌午饭时,停了马车在一处矮房面馆前,不说住店,先叫他弟下来,兄弟俩个先吃碗热汤面垫巴垫巴,然后再找个好下脚处,便有对面八层顶天高的通运楼的老板在门口瞧上他了。
陈尚武穿着一身黑色麻衣劲装,身壮腿长,手腕上是两个铁腕袖束着,乌沉又重,这东西出门时常年戴着不光是为了行事方便,也是为了他日常锻炼手臂力量,勒马时手臂肌rou雄劲崩着衣裳,腿一落便挨着地,下来伸手接他弟弟。
那通运楼老板也姓陈,人背地里都叫他陈势利,最会巴贵迎权的主儿,一辈子就靠这本事赚得盆满钵满,通权达贵,无人敢惹,眼毒得很,见陈尚武如此形容魁梧,身法利落,当下就撩袍出门,拨开人到了他们的马车前,行了个拱手礼,笑眉善眼地道:“实在冒昧,然世兄风姿过人,在街那头便看见了,心痒难耐,实有心要结交。”
“未猜错的话,世兄是来夺魁的?可有了落脚处了不曾?”
陈尚武把他弟弟抱下来,回头一看,只见个八字胡的中年人同他说话,太阳xue上贴着祛痦子的白底膏药泥,身材短小,要说句形象的话,就是一脸都是钱味儿,听他说得太恭维,初来乍到,一惯的推拉有笑脸,摆手道:“可不敢这么说,大伙都是来给祖宗争脸的,比俺好的可多了去了,夺魁实不敢当,不敢猖狂,您太夸了。”
说话间,陈乖宝已叫他哥拉着露出了脸站好,陈老板一见他同行的人这般好颜色,直了眼,纵听见他一口的琼州土话,与自己这一身丝绸银冠,富贵气质一些也不搭,心内嘲笑面上也不显,更来了好话,更是殷切道:“世兄难得啊!某在天子脚下,仰我皇圣恩讨生活,这些年也遇到过各处来的武曲星,却无一个如世兄这般雄姿英表尚如此谦逊的,小店破落,实在凋败,然还有口热汤饭,瞧二位旅途劳顿,实在有心伺候,万求世兄切要赏脸住下,好叫某结交一场。”
就这两人的模样,一个孔武Jing神,硕气健壮,一个世上少有,妩媚俊俏。
怎么都不是池中物,是要出息的,可笼络在他店里要出的武状元备选名单里,陈老板非要弄到自己的通运楼住下不可。
陈尚武觉得好笑,这人胡子盖下巴,一笑纹千条,石青绸袍上绣得全是钱纹福寿,自己老大不小是快三十了,但也没到给他当哥的时候!世兄世兄的叫!可滚他娘的吧!俺是俺乖宝的哥,就俺乖宝一个人的哥,俺乖宝多嫩啊!这老黄瓜刷绿漆,装他娘的什么嫩。
笑着把他指给自己看的那气派酒楼看了一眼,瞧门口刷金挂绸,繁盛非常,出入的也都是些佩玉冠金的大人物、公子哥儿,想来他们这等穷乡僻壤来得半富之家,进去可不得花钱如流水,陈尚武有意拒绝,只客气道:“不了,俺们小人物,兜里干净,不当住这么好的酒楼,寻常住处便可,走了。”
陈乖宝也捉着哥的胳膊,跟着说了句:“才不住,走了。”
陈老板岂会叫他们走,只拦住向后转要拉马车栓面馆门柱上的陈尚武,大方道:“世兄说得哪里话,若是存心挣您的钱,我这酒楼就倒闭!只是做个远来的朋友,您兹要进来住,我一文不收,您肯来就是给我面子了。”
他连拉带拽的,冲门口等他说动来拉人的小堂倌使了个眼色,那堂倌就极领会的来拉准客人的马车了,只向对面通运楼后院马棚拉走了。
陈尚武牵着弟弟要拦,陈老板却更把他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