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南还没来,公司另外三个分管副总万琴、林蔚和赵致远都到了。赵致远正在和前副市长李冬明交谈,赵杰安顿了方瑶,起身向李冬明问好。
郑好凑到乐有薇耳边说:“色老头好像在看你,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李冬明最早是云州一中的特级教师,从政后分管农林水和民政,业余练练毛笔字。乐有薇在本市书法协会会长家里见过这位副市长的墨宝,功底很深厚,字好得惊人。
李冬明去年正式退下来了,往书画类拍卖场跑得勤。贵宾刚才几乎都和他寒暄了一遍。
乐有薇悄声说:“你都说是色老头了,我去干嘛?”
开场在即,齐染入场了,过来打个招呼:“有薇。”
乐有薇笑道:“齐染,好久不见。”
乐有薇读大学时就认识齐染了,齐染向各大画廊兜售自己的画作,屡屡碰壁,只有在画廊做兼职的乐有薇善待了她。那时,齐染连寄售费也交不起,落寞离开,乐有薇追出去说:“我很喜欢你的画,但我现在还说不上话,真是对不起。你一定要坚持画下去,我真的特别喜欢《牡丹很孤单》的风格,真的。”
齐染转身问:“你喜欢它什么?”
乐有薇想了一下,回答她:“说不出来,但是在你的画里,我看到我的梦,渴得像要烧起来。”
乐有薇当时是画廊里最普通的兼职接待员,后来她是拍卖行的员工,略微说上话了,张家兄妹捧着齐染的油画《秋意浓》问价,她收下了,终以10万成交。
这笔钱尽归张家兄妹所有,齐染作为赠送方,在金钱上没有获利,但被春风绿文化公司签到麾下,处境稍有改善,她专程到贝斯特跟乐有薇说了谢谢。
艺术市场太残酷,齐染被春风绿签下,画作风格大变,也好看,但失去了当年《牡丹很孤单》的艳魅感。那天在黄山,乐有薇见山谷百花盛开,给她发了信息:“你以前说,《牡丹很孤单》是花在燃系列的第一幅,希望以后能看到更多。”
识于微时的人,交换了笑容,也交换了暖意。齐染捡了个角落坐下了,乐有薇笑看她的背影,当年那句话,既是在鼓励齐染,也是自勉,活在这世上,她渴望能说上一点话。
开场前,叶之南偕唐家兄妹而来,郑好笑容僵住。唐莎左边是叶之南,右边是她二哥唐烨辰,唐烨辰和刘亚成相互致意,叶之南探身和一名中年男人说话,郑好问:“他是谁?”
乐有薇说:“方瑶她爸。”
方父是华达资产管理公司云州分公司的一把手,这种公司,收藏名画是寻常事。叶之南带弟子们去过好几家银行,在金库里,众人见到了若干如雷贯耳的名画。银行每逢有重要贵宾访问时,都会带他们去参观。
唐莎看起来是真心喜欢叶之南,方瑶和叶之南说话时,唐莎跟郑好一样,气呼呼地挂了相。
下午4点,贝斯特本年度的春拍压轴场——“故梦”中国古代书画拍卖会准时开场。夏至驾轻就熟,气氛很快热起来,举牌者此起彼伏。
乐有薇俯瞰拍卖场,群雄逐鹿,热火朝天。黄公望的《冬雪饮冰图》为刘亚成拍得,转眼间,苏轼的一幅书法作品被方博文代表公司收为己有。方家三口都很兴奋,方瑶靠近叶之南,浅笑低语。
紧接着,八大山人的禽鸟图亮相了,唐烨辰立刻举了第一下。很快,几个实力派展开围攻,热chao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唐烨辰咬住不放,终于得手。唐莎很激动,或是说存心向方瑶示威,开心得把手搭上了叶之南的胳膊,忘了形一样。
所有目光都投过去,叶之南给了唐莎颜面,对她笑得和煦。郑好倍受刺激,险些哭出来,乐有薇压低声:“走吧。”
下一件是沈周的山水画,两人趁众人竞价时,静悄悄离开。乐有薇回头看,唐烨辰对叶之南附耳交谈,眉舒目展,跟他在财经新闻里那张深冷面孔判若两人,唐莎也凑上听,三人相处得亲如一家人。乐有薇笑了笑,这一幕,一定会被公司的好事者解读成叶之南被唐莎家人认可,已是香港豪门的准驸马。
八大山人本名朱耷,是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权的九世孙,明亡后削发为僧。他笔下的动物一概冷冷地翻着白眼,或是瞪着眼,有孤傲气。唐烨辰拍下的这件也如此,一禽一鸟俱是既受欺又不屈的情态,齐齐睥睨这世间。
贵公子无视天价,对这样一件愤世嫉俗风格的画作穷追不舍,乐有薇笑叹,有意思。
走出拍卖场,郑好眼泪在打转,乐有薇没奈何:“逛街去?”
郑好蔫头耷脑:“没心情。”
乐有薇拍手:“游乐场!”
郑好想大笑一场,答应了:“走!”
两人跑向电梯,郑好忍不住回头望,却发现齐染也离场了:“以前总觉得齐染成天丧着脸,现在我能理解她了。”
乐有薇扭过头,齐染站在出口处的垃圾桶边抽烟,脸上现出讥诮的笑,她问:“为什么?”
交谈间电梯到了,郑好说:“心理不平衡嘛。你为了几箱破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