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昨天在预展上的词不达意,凌云在一夜之间就提升明显。乐有薇明白,必定是自己昨天在预展场地的言行传到凌云耳中,凌云意识到要改进。
实习期疏远后,乐有薇一直能感到凌云的不友善,但不太在意。自己运气好,遇见了叶之南这样的贵人,凌云没有,她一路走来全靠摸索,颇受了一些磨折,难免有点情绪。
今天却是不同,凌云看向这边时,表情很柔和。乐有薇正诧异,秦杉在手机记事簿上打下四个字:她叫什么?
乐有薇趁凌云回到拍卖台上敲槌之际,凑近秦杉,耳语道:“凌云,壮志凌云。”
乐有薇说完就坐了回去,发尾轻拂过秦杉面颊。秦杉脸上一热,忍不住看她,乐有薇靠着椅背,坐姿放松,他一眼望见她秀发蓬松,领口雪白,登时屏气凝息,极力转开视线。
一开场,凌云就做了自我介绍,但秦杉刚换到乐有薇邻座,只觉一整个春天的香气都堆到了身旁,他分了神。此刻才意识到,台上的人是旧友。他认出了凌云,凌云也认出了他。
十多年前,秦杉还在国内生活的时候,跟凌云在同一所幼儿园上学,他中班,凌云大班。后来,秦杉被母亲带出国,两人没有再见面。秦杉努力驱赶回忆,他的童年伴随着父母的争吵和冷战,不愿再多想。
江天出价一骑绝尘,几个回合就拿下金丝楠木自在观音像。凌云敲槌时,乐有薇和江天喜不自胜,默契击掌,秦杉一愣,也伸出手掌,乐有薇侧身跟他也击了一下。秦杉笑看凌云背后投屏上的自在观音像,想象它摆上供桌的情形,心满意足。
凌云这场拍卖会快进快出,大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拍出的数量尚可,达到七成左右。乐有薇带江天去支付费用,凌云的助手接待他们:“明天就能提取货品了,不急的话,多给我们一点时间准备,我们亲自送去府上。”
江天同意了,回头一望:“秦呢?”
乐有薇说:“在和凌云说话吧,他俩应该认识。”
办完支付手续,江天走了,传家宝征集令活动很受欢迎,他安排了记者现场宣传。
乐有薇走进会场后台,夏至已经到了。提前一个小时到达拍卖会场,是叶之南传下来的习惯,夏至遵照执行。但别人是来热身,以便进入状态,他是来睡觉,往沙发上一坐,立刻就睡着了。
乐有薇拿起“故梦”拍卖图录,重温拍品,扭头望夏至,他背靠沙发,侧着头,灯光落在他脸上,白得近似透明,模糊而不真切,像海上仙山。
仙山总在距离开场十分钟的时候醒来,换上制服,整理头发,出场,登台,分秒不差。
天才有天才的行事方式,夏至一站到拍卖台上,就灵动起来,但平素繁文缛节一概不理。乐有薇和夏至系出同门,每逢夏至主槌的拍卖会,她都陪伴左右,替他在开拍之前之后做些接待工作。
云豪酒店方面效率高,利索地把会所整理一新。四点开场的拍卖会,三点一刻就有人进场了,还有些人是凌云那场留下的客户。乐有薇化完妆出去,多数客户都想对目标拍品了解得更多,她和夏至的团队成员分头忙了起来。
云豪酒店一楼的咖啡茶座,秦杉和凌云对坐。拍卖会结束,乐有薇和江天去付款,秦杉紧随其后,凌云跑来截住他:“是木头吗?”
秦杉喊道:“凌凌。”
凌云有点开心,秦杉也记得她。她踌躇一下,把应酬客户都抛开:“喝杯咖啡好吗?”
秦杉看向支付处,乐有薇和江天排在队伍中间,他跟着凌云下楼。
服务员端来咖啡,但两人都没喝,长久无言。小时候的秦杉很活泼,凌云却总喊他木头,只因他的名字是一棵树,姓和名都有“木”字;小时候的凌云也很活泼,看谁不顺眼,小跟班们就帮她揍谁。
凌云顿了一顿:“去年见过你爸,他见老了。”
秦杉默不作声,凌云寻思还得说点他想听的:“他和你后妈结婚后,感情并不好,好像连公司大门都不让你后妈进去。”
秦杉无动于衷地听着,凌云又说:“你后妈这两年也老得快,看起来过得不好,我听说……”
秦杉打断她:“我不关心。”
凌云立即闭口不言,她本意是想让秦杉听得好受些。换成别人,她会生气,但她不认为秦杉对她冷淡,她想,或许是太多年没见面了,也或许是秦杉在难过,他父亲和后妈关系再恶劣又如何,他的母亲已过世多年。
凌云还记得,有年冬天,父亲喝得踉踉跄跄回家。母亲埋怨了几句,父亲说特殊情况,老秦心情差,他不能不陪。母亲大奇:“他心情差到要喝酒?”
秦望平时烟酒不沾,凌越海喝着醒酒茶,叹息:“阮冬青没了。”
母亲惊住:“什么时候的事?”
凌越海说:“去年下半年,她出了车祸。”
当年,阮冬青发觉秦望有外遇,决然和他离婚,带着儿子秦杉去国离乡,跟国内再无瓜葛。秦望搬了家,和凌家不再是邻居,但凌云一直还记得阮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