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杉记挂着她的胆囊炎,给她买来杯子喝水吃药。乐有薇就没说已经做过手术了,也没说随身带了保温杯,指指购物车里的东西:“这些归我买,杯子归你买。”
秦杉把东西都搬上收银台,拢作一堆,按开手机扫码,被乐有薇阻止:“我那天的医药费是你结的。”
收银员看着两人笑,男孩眉清目秀,高高个子,女孩也高,长得非常漂亮,她看出两人还不是恋人,帮男孩使使劲:“她买东西,你晚上请她吃饭看电影不就行了?”
秦杉不再争了,结完账,乐有薇把杯子和巧克力香槟塞进了背包。他以为是饮料,没问。收银员说:“记得啊!礼尚往来!”
回江家林的路上,乐有薇靠着车窗睡着了,醒来已是黄昏,车停在河边,秦杉不在车里。
乐有薇下车,秦杉在跟孩子们玩竹蜻蜓,夕阳西下,河水泛着光,晶晶亮。
一只竹蜻蜓落下来,乐有薇伸手抓住。竹蜻蜓做工很Jing细,毛刺都打磨平整了,翅膀上还刻了小小的梅花篆字,她辨认片刻,问跑过来的小男孩:“你叫晓宁?”
江晓宁惊叹:“这么难的字你也认得?”
拍卖行打交道的人五花八门,不能预判哪句话会拉近跟对方的距离,所以活成杂学家很有必要。
乐有薇不懂就问,有空就学,随时增强自己的知识储备,梅花篆字就是这么了解到的,她把竹蜻蜓还给江晓宁,问秦杉:“你刻的?你学过梅花篆字?”
秦杉说:“会一点。”
乐有薇问:“自学的,还是谁教你的?”
秦杉回答:“江爷爷。”
梅花篆字被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有大师作品被人民大会堂和法国卢浮宫博物馆收藏,但是会梅花篆字的人不多,乐有薇眼睛亮了:“他是梅花篆字传人吗?”
秦杉摇头,乐有薇问:“那他怎么会写?”
秦杉说:“他说村里到处是梅花,很怀念,就自学。”
乐有薇左右四顾,疑惑不已:“到处是梅花吗?我只认识玉兰、梧桐和银杏之类好认的。”
河边花木繁丽,最多的是银杏,秦杉说:“来。”
沿着河岸往村里去,很多植物叶子茂密不见花,秦杉指给乐有薇看:“侧柏、枫杨,山皂荚。”
乐有薇问:“皂荚是洗头发那个吗?”
秦杉点头,乐有薇又问:“怎么种这么多,它还有别的用处吗?”
秦杉说:“村里有些房子用它做支柱。”
乐有薇手一指:“那个我认识,是茱萸!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茱萸!”
秦杉走到梅花边上,说:“这是梅花。”
乐有薇细看:“不开花我就不认得它了,要是哪年春天来得早,桃花杏花也开了,我就又会糊涂。”
秦杉看着她笑:“很多人都分不清你们蔷薇科。”
在他心里,她是一朵花。乐有薇扶着树干,脑子里似模糊,又似清醒,想爸爸带她逛博物馆,指着梅瓶说,薇薇最像它,小口大肚子,很能吃;想郑好的母亲名叫陶秀梅,每年过年,她都跟着郑家三口去植物园赏梅,梅花树下,郑爸爸总念叨:“有梅花处惜无酒,三嗅清香当一杯。”
砰的一声,乐有薇拧开了巧克力香槟,对瓶大喝一口。
秦杉才发觉是酒,按住她的手:“你还不能喝酒。”
他的掌心很温热。乐有薇抬头看他,秦杉挪开手,就让她喝一口吧。
乐有薇笑了,又喝了一大口,还想喝,被秦杉劈手夺走酒瓶,沉着声音道:“不能再喝。”
星空下,乐有薇扬着一张笑盈盈的脸:“香槟开了就要喝完,剩下的归你吧。”
秦杉拿起来,咕咚咕咚喝完了,等一瓶见底,乐有薇谑笑:“小子酒风浩荡。”
秦杉呆了一下,她是不是在说,我又没让你现在就喝了?乐有薇曲起手指,弹弹他手中空瓶,哼着歌朝前走,秦杉拎着空瓶子,和她一同走在斑驳夜色里。
袁婶烧的菜是咸鲜味,一屋子工人吃得满口流油,都喝起了啤酒,乐有薇总算知道冰箱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啤酒了,她本以为酒鬼是秦杉。
工人们是秦杉雇来帮忙的,多是粗黑汉子,也有几个被父兄带出来的年轻人,秦杉从中挑了一个小名叫小五的当助手。村里保存得相对完好的明清民居有三十余幢,需要工人来来回回往村里运材料和修缮。
这帮人下午见到乐有薇,一个个眼睛发直,在饭桌上都不收敛,被袁婶瞪了好几眼。乐有薇假装没看见,只和袁婶说话。
袁婶是邻镇人,结婚后住在江集婆家,儿子儿媳在县城,女儿和丈夫都在省城打工,公婆都归她照料。
江家林荒了数年,秦杉前年过来,带着人开荒。众人先收拾出一幢,再打了两口深井,照明和排污等生活设施也都弄妥善了,袁婶一家就搬回村里了。
村里清净,空气好,种地也方便,随着一幢幢老宅被修复,搬回来的村民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