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屿和庄亦麟是在去年春天认识的,那时候的季屿大学毕业没多久,在某私企实习结束后就辞职,约上自己的大学同学兼死党贺澜,创立了属于他俩的室内设计工作室,正式开始在这个城市的拼搏。
季屿不是本地人,还没在这个大城市站稳脚跟的他把爸妈给他的生活赞助全都作为事业启动基金投入到工作室,然后一穷二白手上不剩几个子儿,连租房子都成了问题。
恰逢这个时候,季屿早已在本市安家落户的姑姑一家子要移民澳洲,空出一套别墅没人住——严格来说也不是没人,姑姑说这套别墅一直租给一个钢琴老师,都租五年了,如果暂时没地方住,就跟人钢琴老师先合住着,顺便帮她收收房租看看家。
这对当时打个倒立身上都掉不出个钢镚儿的季屿来说无疑是瞌睡遇着枕头的好事,满口答应下来,第二天就收拾着行李迫不及待的搬进姑姑的别墅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庄亦麟时的场景。
那天是下午两点多,季屿提着行李来到姑姑家别墅前,还没开门,就听见别墅里闹哄哄的噪音,像是一群小孩在里面嬉戏打闹,伴随着传出来的还有阵阵欢快的钢琴声,正是这钢琴声让本应呱噪的噪音显得不那么让人焦躁。
他打开门站在玄关口,摆在眼前的一幕让他寸步难行:偌大的客厅有五六个孩子围坐成圈,一起跟着钢琴音符击掌打着拍子,每结束一个乐谱章节,就由上一章节中背错乐谱的小孩去弹下一个章节,如此循环,直至结束。
季屿对音乐一窍不通,自然也就不懂这帮孩子对音乐的热忱和激情,更不懂欣赏钢琴练习曲的旋律,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欢呼雀跃手舞足蹈,他呆头呆脑根本get不到其中的乐趣。
直到整段乐谱弹奏结束,这群孩子中唯一一个成年人才面带笑意的走向他。
“不好意思,刚才在跟学生们玩游戏,中途不能停,让你久等了。”这个人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外面套着灰色带帽外套,一条工装裤,再普通不过的打扮,还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全身上下给季屿的第一印象就是居家宅男,其它没了。
“我叫庄亦麟,是钢琴老师。”这是庄亦麟第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绍。
季屿也勉强笑道:“我叫季屿,是我姑姑……”
“我知道,”庄亦麟抢了他的话:“季阿姨昨天打电话跟我说了,除了二楼第二间是我的卧室,其它房间随便你选。”
季屿上楼把自己的行李拿出来归置好,然后躺在床上静静的等着——等楼下那群小孩走光。
等着等着,不知什么时候睡意蒙眼就睡着了,直到耳边响起几声有节制的敲门声。
季屿揉揉眼睛从床上起来,打开门,是庄亦麟。
“我觉得既然以后要合住,那提前约法三章是有必要的,你说呢?”庄亦麟开门见山道。
“嗯,”刚一睁开眼睛就面临这种正经话题,季屿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他侧身让了让:“进来说吧。”
“不用,两句话就完。”庄亦麟淡淡的笑着,显然不愿跟他多有摩擦:“我这边经常会有学生来家里上课,所以有时候可能会吵到你,但晚上九点半前我的课都能结束,在我不违反租房合约的前提下,你不能以任何理由干涉我正常上课,这些我之前跟季阿姨都有写在租房合同里。”
庄亦麟说的这些季屿都知道,昨天姑姑给他打电话时尤其强调,不能干扰庄老师正常授课,艺术家必须要尊敬。
“没问题,还有呢?”
“没了。”
那天是他俩聊天时间最长的一次,从此以后,他们的沟通除了交房租时的几句流程式对话,就只剩下点头示好,貌似都没有兴趣对对方进行深入了解。
季屿因为工作关系,加上新工作室成立以来负债累累,平时不得不拼命工作四处揽活计,基本都是早出晚归,他回来的时候庄亦麟已经睡了,早上出门庄亦麟就算起床,也是在自己房间里弹琴。哪怕周末俩人偶尔在卧室门口碰上,也是相敬如宾的笑笑,显得分外陌生,始终保持安全距离。
他俩基本没有交集,就这么混混沌沌在同一屋檐下住了一年多。
这一年多里,季屿每次见到庄亦麟,他都是一身中规中矩的穿着,要么格子衬衫,要么白T恤套运动外套,或者是深色毛衣,衣服颜色加起来不超过四种,连拖鞋都是超市十块钱两双的老头款,还戴一副死板的黑框眼镜……十足的墨守成规宅直男打扮。
如果不是今晚亲眼所见,季屿打死都不敢相信庄亦麟竟然会有如此让人神魂颠破的一面,他脑海中反复浮出庄亦麟性感到毁三观的那副邪魅的面孔,还是觉得不真实……好看的不真实。
迷迷糊糊一觉睡到大天亮,今天是周末,季屿不去工作室,本打算好好养Jing蓄锐,但却被手机吵醒了。
“孽障,怎么了?”季屿抹了把脸,他跟贺澜的对话方式一向简单粗暴。
贺澜昨天真的喝多了,拖着个破锣嗓子问:“啊我去……咱们昨天喝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