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佛堂,当真是老地方相会啊,“好的,母亲还有其他的交代吗?”
“没了,老奴先退下了。”吴妈说着垂眸往后退,继而转身端着膀子出了殿外。
瞪大眼睛的春杏:“……”就这?一句话?还要挣扎着进殿亲自说与郡主听?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当真是个无事生非的老妖婆。”春杏冲着老妖婆硬绑绑的背影咬了咬牙。
柳婉冷眼看过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慎言。”昨日与主院及西院闹那么一场,往后怕是要更加小心谨慎了。
春杏顿时泄了气:“奴婢知错了。”
柳婉让冬梅给自己换了身素净的衣裳,连头上的钗镮也摘得一根不剩,朱氏总说她妖艳,她不能在她那落话柄。
刚到申时,柳婉便出了门。
昨晚下过一场雨,殿外的几株青桐树绿绿葱葱的,亮眼得很,树底下还围着两排盆栽,正在冒着嫩芽。
柳婉在树下立了片刻,轻嗅了几口带着泥土与清草香味的气息,这才转身往前行。
才走出几步,突闻身后传来一声“姐姐”,柳婉回头,便见宋墨转着轮椅从另一棵青桐树下出来。
头顶是树荫,阳光自树叶间漏下来,在他身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光影,一身璀璨。
“小墨怎的出来了,外头太阳大,热,回屋歇息吧。”柳婉温柔地叮嘱。
她眼下要去佛堂挨骂,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狼狈。
“姐姐小看我,我乃七尺男儿,又怎会被暑气吓退。”他将轮椅停下来,两条长腿抵着前面的空地上,面色略略泛白,眸中沐了一层温柔,“就想来看看姐姐。”
想来看她?那昨夜为何走得那样急?
“你昨夜还淋了雨,没事吧?”其实想问他昨夜到底有没有生气,有没有与无缰吵架?但问不出口。
“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少年垂眸一笑,抬手从衣兜里拿出糖盒,轻轻打开:“姐姐吃颗糖吧。”
美人如画,举着糖盒往那轮椅上轻轻一靠,微微一弯唇,真教人心都化了。
“好。”柳婉从盒中拿了一颗糖,塞进嘴里,甜味霎时在舌尖晕开。
“姐姐可知,人吃了糖,不只嘴里会变甜,心里也会变甜。”他眸中的光亮七分稚气,三分深邃,怔怔地盯住她。
“那等小墨将糖吃完了,我再多买些回来。”柳婉僵硬一笑:“眼下我还有事要忙,先……不陪你了。”她不能耽搁太久,去晚了怕朱氏责怪。
“好的姐姐。”继而又蓦地唤住她:“等等。”
欲转身离开的柳婉顿住。
少年从轮椅上起身,提起长腿行至她身侧,“姐姐,你头上有片树叶。”他抬臂,修长的手指伸到她发间,将一片残败的落叶轻轻取下来。
“谢谢小墨。”柳婉抬头,正好对上少年的视线。
少年黑亮的眸子光影绰绰,里面全是柳婉的影子,“姐姐,万事有我呢,你不用担心。”
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好似早就知道她要去佛堂挨训似的。
看来又是未卜先知了!
柳婉尴尬地攥着手里的帕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那我先过去了。”
“嗯。”
少年站在轮椅旁,目光如烈日下拉长的丝线,一直盯着柳婉聘聘婷婷地消失在拱门处。
佛堂里。
柳婉进去时吴妈站在门口,拉长着脸,见到柳婉后福了福身,继续拉长着脸。
屋内轻烟袅袅,烛光闪烁,朱氏盘腿坐在神龛前的蒲团上,双眸微闭。
这次倒是没敲木鱼了,四下里一片寂静,耳根清静了。
“女儿给母亲问安。”柳婉行至蒲团前,恭恭敬敬地屈身行礼。
自昨日闹那么一场,此刻见面多少有些尴尬与别扭,这恭敬里也就多了做作的成分。
朱氏眼也没抬,不理她,一动不动的,像尊佛像似的,连眼睫也没颤一下。
哪怕不动如佛像,柳婉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朱氏的疏离,那紧闭的双唇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贴心话,那膝上的双手好似也从未接触过她。
她于朱氏,怕是比不过朱巧巧于朱氏半分。
说白了,她其实是羡慕朱巧巧的。
柳婉心里涌过一阵难受,稳了稳心神,便做作得愈加心安理得了,“女儿来给母亲问安了。”她又重复了一句。
差人唤她来,她来了,却又拿腔拿调地不理她,呵,这是故意要晾着她,给她下马威呢。
若是再不理,她真想转身回去算了,每次都这么似是而非地搞一回,当真让人心灰意冷。
柳婉心有怨气,但脚仍稳稳地定在朱氏跟前,终究,她是她的母亲呀。
“坐吧。”朱氏突然开腔,声音硬绑绑冷森森的,双眸仍然微闭。
柳婉一顿,低头应“是”,继而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
“今日巧巧要自杀,你可知此事?”问得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