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羡骋也知道随便憋气动怒对康复不利,攒着劲儿养身体。
天气暖了一点儿,他也能下床在外头走动些时间了,但遇上激烈些的事情,还是不能做。
这日,徐羡骋把何敏喊来办事,何敏说了一会儿,随口提起了李瑚。
徐羡骋哦了一声,总算想起了巴巴地呆在狄恰的李瑚,“这小子现在怎么样?”
何敏面露异色,他一直是不希望留李瑚一个活口的,李瑚年纪小,对废奴和政变一事态度尚不明确,何敏一直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在接回李瑚一事上不甚积极。
徐羡骋猜出了何敏的心思,不过也没点破,他也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李瑚。
——平心而论,徐羡骋不想除掉李瑚,一来他和玛尔罕发过誓,食言也太不是个东西;二是定西候余威犹在,确实名不正言不顺;再者徐羡骋反正是没有孩子的,他一想到头上那姓陆的绝后,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以后他不干这劳什子官差了,也有个倒霉蛋接手这一摊子破事。
思虑至此,他打定主意,坐直身子道,“把李瑚接回来。”
何敏神色微变。
徐羡骋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才让对方下去。
外头有脚步声,徐羡骋以为是孜特克,进来了人发现并不是。
“孜特克去哪里了?”徐羡骋问。
——孜特克在外头,每日没闲着,都护府里徐羡骋的院落很大,也不爱往家里弄很多佣人。近日徐羡骋行动不便,孜特克便包揽了一堆杂活,甚至还在后院寻了块地,准备种点东西,每天忙得有声有色的。
孜特克这日做完了事,准备回房的时候,遇上正从府里离开的额吉恰,额吉恰面朝着孜特克的方向,身边还站了个刘照,二人正准备上马离府。
刘照拉着额吉恰哇啦哇啦地说话,见额吉恰的表情,也注意到了孜特克。
——孜特克刚回来的时候,额吉恰一开始还是会和孜特克远远颔首,后面估计听说孜特克又和徐羡骋好上了,再遇上眼皮都不抬一下的。毕竟,额吉恰为了孜特克逃跑,没少吃徐羡骋的苦头,心里自然极不痛快。
孜特克想起那些有关额吉恰的事,心中默然。
刘照倒是大声地和孜特克问了好,远远地寒暄了两句,就匆匆走了。
孜特克继续往回走,只见一男子牵着马,人影停在堂厅院后,那人穿得灰扑扑的,这个季节树枝也光秃秃的,人景映照称得后院寂寥得很。
孜特克顿了顿,凝神一看,望清那人是阿鹿孤。
估摸着院子安静了很久,阿鹿孤光顾发着呆,突然后头传来动静,把他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当,跌坐在地上,哎呦了一声。
孜特克其实不知道该和阿鹿孤说什么,本来是打算装作没看见,但人家都摔了,他也不好直接走了,便和阿鹿孤打了个招呼。
阿鹿孤见是孜特克,只诧异了一小会儿,很反常地只是抬了抬眼,没有说话。
孜特克有些头疼,见阿鹿孤爬起来,脚有点儿瘸,还有些血迹,“……你腿怎么了?”
阿鹿孤看起来有些尴尬,“没事……”他低下头,“旧伤,前几天摔的。”
一般这么说的都不是自己摔的,基本是被人揍的。
孜特克犹豫再三——他其实是打算走了的,但阿鹿孤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特别像小时候委屈的徐羡骋,满脸都写着快来关心关心我,孜特克只得道,“你上药了么?”
阿鹿孤摇头,“我不用药。”
孜特克顿了顿,看阿鹿孤走路摇晃的那样,腿上还有血渍渗出,“你跟我来吧,我给你弄点东西涂。”
阿鹿孤抬起头,表情有些触动。
孜特克给阿鹿孤弄了点药,他这几年经常受伤,漂泊在外的时候,学了些土方子,治些擦伤还是可以的。
阿鹿孤伤在腿上,这动一动有血哗啦地渗出来,血痕又宽又长,一看就是板子伤,估摸着是惹了哪个兄长,挨了罚。
“你……”孜特克皱着眉,“怎么弄的?”
“若是徐大人不和我哥哥添油加醋,我也不会挨这……”阿鹿孤一个没忍住,自己说了出来,却又觉得脸上挂不住,便住了嘴。
孜特克猜着了,只觉得无奈,徐羡骋心性不改,和一个小孩儿计较什么。
孜特克张了张唇,只干巴巴道,“徐羡骋,他脾气就是这样,你以后避着点……”
孜特克给阿鹿孤打了盆水,让对方自己擦拭伤口。
阿鹿孤拿着剪子,可惜笨手笨脚的,还把自己脚又划拉一口子,孜特克看得有些急。夺了那布,给他绞开纱帕上药。
阿鹿孤呼吸粗了起来,鼻翼微微翕动着,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
“……孜特克,我真不懂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弄不明白,你要是讨厌我,怎么又是救我,又给我上药?”阿鹿孤声音带了点哭腔,“你要是对我好,可时不时对我爱答不理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