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买车啊?”
时闻野对着我朋友的车撇嘴,他表情一向生动,优越的五官生机勃勃地诠释其主人的嫌弃。
“我又用不着,”我不经意地将视线从他脸上滑开,伸手拉车门,另一只手抵在门框上防止时闻野这大高个进门撞头,“坐吧祖宗,送你去哪?”
他本来已经迈开长腿弯下身子要往里进,闻言却忽然停住,扭头一双美目瞪得极大,先是茫然震惊,随后却成了咬牙切齿的恶狠狠。
我看他胸口起伏剧烈,眼皮一跳,果然下一刻时闻野就两眼上翻,膝盖往地上跪下去。我反射性抬起手臂在他腰间拦了一下,勉强拯救了他的裤子,却没能救下他的额头。
时闻野和其他猝睡症患者不大一样,并非只有一两处肌rou脱力,每回猝倒都是从头到脚实打实的瘫软。
他下半身挂在我胳膊上,上身却无所支撑,遵循地心引力的方向从腰间往下折,搭在车顶上的左手随着姿势改变而往下滑落,在空中甩出弧度,无力地晃荡,而那颗摇晃低垂的脑袋“砰”一声磕在侧开的车门上。
我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感受到胳膊接触的那片肌rou逐渐绷紧了起来。
“嘶……”
这次显然没有到深昏迷的程度,脑门的疼痛迅速唤起他的意识,他捂着额头直起腰来,撇着嘴横我一眼,眸子水光潋滟,疼出的生理性泪水像是秋波,实则是杀人的剑光。
时闻野一语不发地把自己扔进了车里,可怜小车被他砸得弹了弹。
我绕到另一边上车,明智地没有追问刚才的问题。
现在的时间是深秋,昨天刚下过一场雨,天上的Yin云未散去,空气里也残留着shi冷的水汽。
时闻野穿着的衬衫过分宽大,四处破洞漏风,装饰意义远大于保暖性能,在车库走了这几步就冻得嘴唇有点发紫,他搓搓手,眉毛略微不爽地皱起来。
我以余光打量他,动手打开了空调。
“……呵。”时闻野从头到尾都抱着胳膊陷在座位里,像个生活九级残障,半根指头都不愿动,理所应当地赏我一个眼神,大意是“还算有眼色”。
我习以为常。
毕竟这位在歌迷里可是有“闻野姬”之称,公主殿下多么尊贵娇纵都合情合理,理所应当。
然而时闻野不允许歌迷以外的人这么叫他,不止公主殿下不可以,王子和少爷也不行。
他们乐队内部不止一次因为醉后喊出了外号而开战,我在某次有幸目睹、并拖走发酒疯的时闻野之后,问他为什么不喜欢。
时闻野趴在马桶边吐得昏天黑地,闻言支起脖子像看白痴一样斜睨我:“什么公主、少爷……你不觉得像在叫性工作者吗?”
我当时一边无言以对,一边想他怎么能做到吐成这个样子还像个公主一样。
“……你在想什么?”公主殿下忽然屈尊开口,“还没想好该把我送哪去?”
我脑海中早就转过无数个答案,只是一直想不出哪个才是正确的,但在此刻时闻野开口问询的时候,终于抓住了一线灵光。
我把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看路:“带你去上班,睡值班室。”
时闻野再次发出那种意味不明的轻呵,靠在椅背上指点江山:“晚上我要吃那家的外卖。”
我答应了。
而后车内又陷入静默,我能感受到时闻野的视线盯在我脸上,灼热得好像要给我烧出一个洞。
我本不想说话,但考虑到方才的两次晕厥,这祖宗销声匿迹的三个月里没有我监管,显然再次回归了从前那种昼夜颠倒、正经睡眠缺斤少两的作息,症状变本加厉地发作起来,还是少刺激为好。
我便问他:“演出怎么样?”
“还能怎样?”时闻野唇角上扬,愉快和自得要从语气中溢出来,“除了阿炎那个白痴发挥不稳定之外,完美极了,不愧是我……嗯,不愧是我们。”
他顿一顿,加上了其他人。
……看来这场巡演是真的让他非常满意。
我更懒得开口了,手指攥紧方向盘,眼睛不再去看他的表情。
时闻野的话却还没说完,他兴致很高地讲了几件趣事,最后神秘兮兮又洋洋得意地说:“有件事你肯定感兴趣,最后一天那场演出,我敲着鼓就睡着了……冲上来好几个保安,特……别有趣,等下班……唔……下班……你看……”
我发觉异样,他无意识地开始拖出长腔,到末了几句时,已经含混不清,舌头和口水搅在一起,声音乱七八糟地消弭在空气中,取而代之是沉重而规律的呼吸声。
我快速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这车的空间对他来说有一点局促,他两腿分开坐在副驾驶上,一边的膝盖顶着门,另一边抵着中控台,放在膝盖上的手滑脱下来,手腕悬在空中,自然蜷曲的五指摇摇摆摆,不时碰到我放在那里的保温杯。
总是仰着下巴的头垂在胸前,墨色狼尾从他过分光滑的皮肤上滑落下来,挡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