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到了昭阳城的花灯节。
这是个一年一度的佳节,每逢这天,家家户户皆要赏灯祈福,即便是未出闺阁的女儿家,也能出门见见世面。
薛戎听闻梅临雪傍晚时分便出门逛灯会了,于是也紧随其后,来到昭阳城最热闹的一条大街上。
街市上游人众多,所到之处,尽是花灯耀目,乐声盈耳。薛戎逛了一路,也觉得兴味盎然。
路上行人摩肩接踵,要想寻到梅临雪,属实不是一件易事。他花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在一家小摊前发现了梅临雪的身影。
他正要上前,却看见梅临雪身边还站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满头遍插珠翠,身披一件藕荷色的兔毛斗篷,一张小脸生得玉雪可爱,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
夜间寒意料峭,有梅临雪陪在身边,那女子不见半点畏寒之态,双颊反倒生出了红晕。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虽是正盯着手上的宫灯瞧,可时不时地便要往梅临雪身上偷瞄一眼。
薛戎听清芝说起过,先前江州徐氏来隐川剑客府上贺寿时,便有意撮合两家小辈。如今徐家亲眷已打道回府,独留幺女徐云珊在梅府小住,心思是昭然若揭。
同为修真世家的子女,若徐云珊与梅临雪结为道侣,强强联合,不仅对二人的修行大有裨益,背后的两个家族也能受益颇多。
薛戎在不远处瞧了一会儿,发现两人是在摊前猜灯谜,猜对了,便可向摊主索要一支面人。
那徐云珊不知该说是天真还是愚笨,对着灯上的谜题看了半晌,竟是半点头绪也无。
她眉心紧锁,苦苦思索着:“落花流水春去也,打一词牌名,这谜底究竟是什么啊?”
梅临雪旁敲侧击道:“残花落进水中,那是何种景象?”
徐云珊急得抓耳挠腮:“是……是……”
薛戎径自走到两人中间,一把夺过徐云珊手中的宫灯,放到摊主面前:“店家,这谜题本尊能解出,谜底是‘满江红’。且将面人拿来。”
徐云珊吃了一惊:“你这人是谁,怎能不讲先来后到!”
薛戎讥讽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梅临雪一眼:“凡事若要讲究先来后到,就轮不到你与你的临雪哥哥同游了。”
梅临雪倏然变了脸色,冷冷地逼视着薛戎,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徐云珊歪着头,目光在二人脸上梭巡了一番,好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还没等薛戎回答,梅临雪已上前一步,隔开他与徐云珊,又扯住他的衣袖,将他拽到了几步外。
梅临雪打量着薛戎,面露不悦:“你又想来添什么乱?”
薛戎笑着说:“本尊只不过是来逛逛灯会,恰巧有些口渴了,打算买碗糖水喝,身上却忘了带银两。既然碰到了阿雪,就麻烦你去那边的糖水铺替本尊买一碗来,只要解了渴,本尊就不再打扰你和徐姑娘幽会了。”
“我和徐姑娘并不是……”梅临雪顿了一顿,又接着说,“算了,我给你买碗水来就是。你别乱跑,等我回来。”
梅临雪果真转身去寻那家糖水铺了,而徐云珊还站在小摊前,兴致勃勃地挑选着猜中灯谜的奖品。
“这嫦娥仙子的衣裳捏得真是Jing致,旁边的善胜童子也是机灵可爱,哎呀,这只小羊羔也不错!我正好是属羊的……”站在一排五彩斑斓的面人前,徐云珊挑得眼花缭乱,迟迟下不了决定。
见薛戎走了过来,徐云珊便将他拉到近前:“这位大哥,要不你替我选一支吧。”
薛戎瞧了徐云珊一眼,又低头看看面人:“这嫦娥仙子是不错,只可惜,再美的仙子,也比不上徐姑娘好看。不如让店家照着你的容貌捏一个面人,岂不更好?”
徐云珊听了,深以为然,忙多掏了些银两出来,让摊主照着自己重新捏一个。
那摊主手艺颇好,取了些油面黏在竹棍上,指头搓揉几下,便塑成一位桃腮带笑的美人。从那流盼生辉的双目,再到周身的华服锦裘,莫不活灵活现。
徐云珊从摊主手中接过面人,爱不释手:“大哥,你快看,是不是同我很像?”
薛戎却故意沉沉一叹:“徐姑娘的长相固然是娇艳可人,可惜梅公子却不喜欢。”
徐云珊与梅临雪相处了多日,见他不仅面容俊逸绝俗,而且脾性温和,修为也不低,早已经芳心暗许。此时听薛戎这样说,便方寸大乱:“临雪哥哥不喜欢我?那你同我说说,他喜欢哪家的小姐?”
“他喜欢的不是哪家的小姐,而是……”薛戎从小摊上又拿起两支面人,一支是唐僧,一支是猪八戒。他故意把它们面对面地贴到一起,让唐僧的嘴巴亲到猪嘴上。
“天啊!”徐云珊大惊失色,“他竟然喜欢猪妖!”
“……”薛戎沉默了片刻,才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梅公子有龙阳之好。”
闻言,徐云珊倒吸一口冷气,声音也变得闷闷不乐:“我真是没想到,临雪哥哥竟然有龙阳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