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霄回到自己在庆州的落脚处已经是大半个月以后了,他特意等到风声歇了,才混在商队里回来,他这时脸上已多了一蓬假胡子,身穿织锦外衣,背负披风,腰缠宽带,百褶裤盖着尖头皮靴,风尘仆仆,与一般胡商没有什么分别。
岂知他刚走进屋子,迎面就飞出一双铁钳一般的大手向他肩头抓来。
夜飞霄吃了一惊,但他反应灵敏,仰下腰去倒翻一个筋头躲开,那双手的主人正是石玄武。
这人一套分筋错骨手使得炉火纯青,夜飞霄自问轻功盖世,拳脚功夫却平常,他自窄袖中滑出一把乌黑折扇当作短剑,使一套剑法去打对方xue道,剑路形似玄真剑派剑法,但又有些似是而非。石玄武倒没料到这飞贼竟使得一手玄真剑法,当即见招拆招,一时倒也难分高下。
然而夜飞霄十三路剑法使完已是黔驴技穷,从头又要来过一遍,招式一出折扇却叫石玄武大掌抓在手里,喀哒一声断成三截。
夜飞霄骇了一跳,他这扇子看起来普通,其实是拿铁桦木所制,比寻常铁器都要坚硬,却叫石玄武两手一捏就轻轻松松折断了,若是换了自己的骨头那还得了!?
他一面嘴里叫着,“大人饶命,何必下此杀手!?”一面脚步滑了开去,准备抽身离开。
可谁知一转身就见到个银盔银甲的年轻人骑在马上,四下都是官兵已将他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则是玉霜华带兵来堵他了。
眼见石玄武铁掌又到了近前,夜飞霄只有把背囊丢给对方投降,“大人要赤霞珠,自管拿去便是,不用伤及人命。”
石玄武不接他话,只是飞快点了他手脚xue道,夜飞霄膝盖一软就摔在地上,又叫官兵拿镣铐锁了起来。
夜飞霄轻功卓绝,向来打不过就跑,哪里受过什么皮rou苦痛,被镣铐锁住手脚,灰头土脸跪在地上不免连连叫苦。
但见石玄武将赤霞珠交给了玉霜华,又来到夜飞霄跟前,跟老鹰捉小鸡似的把一个八尺有余的大男人给提在手里,问,“摘星手在哪?”
夜飞霄一脸茫然,“我怎么知道摘星手在哪里?”
石玄武铁青着脸质问,“你不是摘星手的同党?”
夜飞霄嗤笑一声,“夜猫飞霄独来独往惯了,什么时候有了同党?”
石玄武点点头,伸手一扯,将他脸上假胡子扯了下来,那胡子是拿胶牢牢粘在面上,这么一扯疼得夜飞霄很没骨气地吱哇乱叫起来。
石玄武却不去搭理他喊痛,道,“你承认自己是夜飞霄,好极了,这位玉将军想必你还认得。”
夜飞霄见到玉霜华恨恨地瞪过来,很是怕他会公报私仇,缩了缩脖子,向石玄武道,“我对天发誓,取赤霞珠是为了钱夫人五千两黄金悬赏,当真不知道摘星手人在什么地方。”
钱夫人是黑道上知名的掮客,也是销赃人,同时也接受委托替不知名的买主谋取心仪的货物,与黑白两道都关系匪浅,官府对其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次悬赏黄金寻三样秦皇遗宝石玄武也略有耳闻。
玉霜华听罢冷笑,“真也好假也罢,这悬赏,你就到‘沙海’去慢慢享受吧。”
夜飞霄被捉到了沙海,才真正晓得这里的恐怖之处。沙海是个宋夏交界处的天然囚牢,四周都是戈壁沙漠,只有沙海中央有口古井,勉强供人生活取用。沙海关的牢犯白天顶着烈日风沙在北部光秃秃的岩山上凿石块,再运到西南谷地修葺城池,日复一日,这沙海里日头毒辣,便是冬日也晒得人头昏脑胀、皮肤发红发痛,汗流干了成了一片盐渍沁在皮肤上;夜里的沙海则严寒冻骨,滴水成冰;这里关押的多是身怀绝技的要犯,普通人难以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但饶是如此,仍旧不时有人难以忍耐而死在这样严酷的环境里。
为了防止夜飞霄逃跑,狱卒特意给他弄了副铁镣拴住脚踝,铁镣两环锤得死死的扣住,中间由尺来长的铁棍相连,莫说轻功了,连迈开步子都困难得很,稍不留意就跌倒在地,走得慢了又要挨鞭子。这不过几日功夫已经把一个俊美公子磨得褪了一层皮也似的。
夜飞霄哪里受得了这等苦,悄悄藏了石凿,他被单独一个锁在嵌着铁门的石牢里,夜里趁无人注意,借着月光想弄断那脚镣,但这脚镣也不知是什么造的,没几下功夫凿子就断作两节。
夜飞霄不由叫苦连天,心想自己若有那个捕快一般武功,轻易就能将这铁镣折了。想到石玄武又十分来气,自己偷秦皇遗宝除了为悬赏,更为了抢摘星手的风头,做偷王之王,谁晓得竟折在这朝廷鹰犬手里。
正独自生着闷气,忽然外头传过几人脚步声,夜飞霄猜是卒子带着新的囚犯来了,赶紧把断了的凿子藏好,躺在地上假寐,只拿余光去瞧。
这一瞧则吃了一惊,只见狱卒推了个高壮大汉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捉拿他的捕快石玄武。
多日不见,这石玄武面色颓败,像是受了什么重伤,身体疲软,被两个武功寻常的狱卒一推,就倒在地上起不来。
一个狱卒笑道,“嘿,长得跟老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