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府素来有塞上江南之称,东有黄河渡口,西去大漠孤烟,石玄武这一趟来得风尘仆仆,却没有时间欣赏这里不同于中原的大好风光。
他将文牒呈上去许久,才见到一个俊逸的年轻人,穿一身银甲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只见他背上一张弓一壶箭,手上一副银指套,石玄武看了一眼他的手,就晓得是大名鼎鼎的玉将军“雪里玉”玉霜华。
玉霜华也在看他,见石玄武一领皂色劲装,外套一件皮甲,腰缠青绦,挎一把环首长刀,晒得古铜色的皮肤,鼻直口方,生得极为魁梧雄壮,身长足有八尺五寸,腰粗膀圆胸脯宽阔,整个人如铁塔一般,衣袍底下一身肌rou想必十分虬结雄武。
“你看起来实在不像个密探,倒比我像个将军。”玉霜华虽然是打趣他,脸上却一点没有笑意。
石玄武拿的皇城司官牒,皇城司有一批密探窥伺各种机要,上至朝廷重臣下到江湖草莽都难逃法眼,时人无不谈之色变,玉霜华不给他好脸色看也是理所应当。
“皇城司的人也有很多种的,在下只是掌管捉拿要犯,并非前来监视将军。”石玄武解释。
“那只可惜皇城司的人要在西夏拿人犯,多半也是行不通的。”玉霜华似乎没有半点要帮他的意思。
石玄武也不多啰嗦,将自己来意明示,“将军,在下得了密报,江湖大盗摘星手要来西夏王宫中盗取赤霞珠。”
赤霞珠相传是秦王密宝,一枚通体赤红没有一丝瑕疵的宝玉,乃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如今有一颗就在西夏国主手中,夏王宴请宋使,必会展示这一珍宝。
玉霜华将信将疑道,“摘星手是坊间传闻里的神偷罢了,怎地真有这个人么?”
石玄武道,“将军有所不知,江湖中悬赏黄金五千两买秦皇遗宝,包括摘星手在内的各路盗贼都是跃跃欲试。听说最近声名鹊起的飞贼夜猫也要来一试身手。”
别的贼先不论,提到这个夜猫,玉霜华则是有气,他去年得人送了一张黄金弓,很是爱不释手,却叫这贼猫偷了去融作金锭,还口口声声劫富济贫。
石玄武当然晓得玉霜华与这夜猫有所结怨,果然听到玉霜华道,“好得很,你随我一同去赴宴,到时即便拿不住摘星手,也得抓住那贼猫好好教训一顿。”
于是石玄武便随使节一同去赴王宫盛宴,宴会间石玄武心思全不在美酒佳肴,眼神把在场每个人都一一看过来,直想找出盗贼的端倪。
这时他目光扫到一处,几个贵族妇人围着一名年轻男子,笑语不断。
那年轻人头戴软帽,一袭暗纹青色长袍,腰里一条水蓝丝绦,作文士打扮,生得一张狭长脸蛋,皮肤雪白,眉目比平常人深邃许多,鼻梁高挺,唇若涂脂;俊美得如壁画上走出来的玉人。他此刻正弹着一把胡琴颂歌——
“莫问纳霞巴比lun,无论杯中苦芳醇;酒泉岁月涓涓尽,新树生涯叶叶飘。”
几个贵妇人都面颊泛着红润,都在追问纳霞堡,巴比lun是怎样的地方,不时传来笑语欢声。
石玄武难免也多看几眼,那年轻人似乎也注意到他的视线,带着微笑回望过来,眼眸中饱含的笑意让人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石玄武问玉霜华道,“那是什么人?”
玉霜华瞥了几眼,不以为然道,“据说是个从波斯来的诗人,给公主贵妇人讲些外域故事;不过是会讨女人欢心,成了夫人们眼里的红人。”
朝中重文轻武,玉霜华原是江湖中人,因抗辽有功被封为将军,但自打成了玉将军就没真正打过几场仗,多是为了岁赐出使他国,颇有怨气,石玄武心知他看不惯这种光会yin诗作对的文人,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来的,一概归为酸儒。
宴会过半,几名衣着轻薄的回鹘舞姬围着一架步辇翩翩而来,辇上摆的一颗通体赤红的玉珠,在灯火下显得流光异彩,艳丽非常。
国君忽然下令将大半烛火熄灭,独留几盏灯点在赤霞珠四周,这时只见四周墙上奇异地映照出红光,随着灯火摇曳,如朝霞一般蒸腾,看得人如痴如醉。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几声惊叫,但见舞姬不知怎地都如醉了一般摔作一团,撞翻了几盏灯,大厅中顿时暗了下来,石玄武心中暗叫不妙,但听周围乱哄哄人声,有人黑暗中带倒杯盘,乒乓之声不绝于耳。
待灯火重新点燃,石玄武第一个去查看赤霞珠,只见玉珠还好端端在步辇之上,方才一场混乱似乎只是一场意外。
但真的是意外吗?
石玄武重新拿起一盏灯照到赤霞珠周围,墙面上却不复任何图样,玉珠已叫人换了赝品!
夏国君当即下令卫兵去追贼人,宴会厅中乱做一团,石玄武目光如电,忽然窜动身形,拦到正要退场的一众贵妇眼前。
几名贵妇失声尖叫,石玄武五指呈钩状去抓一个围着纱巾的高个妇人,她腰身一拧让了开去,石玄武只捉下她的纱巾,露出一张俊俏面孔,竟是那波斯诗人。
“你好呀,这位捕头。”诗人的官话倒是说得很流利,一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