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午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通铺上。
房间逼仄,从小窗户往外看,大约是天亮了。通铺的角落还缩着几个穿粗布麻衣的少年,屋子里还站着几个,其中一个青年好奇地朝自己看了几眼,然后径直走过来说道:“你快起来吧,一会公公就要来了。”
洛午舟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哪还有半滴血迹,也穿上这同样的粗布衣裳了。
“这是哪里?”洛午舟问他。
青年吃惊地看着他:“你不知道这是哪里?这是宫里。我们被大兵掳进来,要当景官儿了。”
最后一句话青年说得极不情愿,末了带着鼻音,果然此话一落,那些蜷在角落的男孩们也哀哀哭起来。
洛午舟知道他这是被人丢进景官儿所了,可他想不通,如果是Yin馗离干的,他大可不必周折,直接在寝宫里折磨自己便好了,如果不是Yin馗离,那又能是谁呢?
他自打进宫以来认识的几个人,除了两个宫女就是安公公和皇帝,若是前者,未免太难为她们,若是后者,那自己便是碰到了硬茬子,不脱一层皮出不去的。
洛午舟思忖片刻,忽然外头有公公尖细的声音传来,屋子里这些少年青年们都走了出去,在院子里站成两排。洛午舟也默默跟了出去,外头的公公果然是个生脸。
“来,你们几个新来的,等我清点好宫里的人数,就给你们安排。”那公公如此说道。
青年就站在洛午舟旁边,偷偷对他说:“我提前打听了这十三景,听说最近“绯蚌含珠”缺人,我们要是去了那里,活命的概率更大。不管怎么样,都别去“绢缎雕青”,九死一生。”
洛午舟不说话。
那青年又道:“你就不好奇这都是什么意思吗?”
洛午舟恹恹地说:“死到临头,你还挺乐观。”
青年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话,那公公忽然站定,指着新来的两排十六人说道:“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左边一半右边一半,都跟老奴走吧。”
这左右分界线正好在洛午舟和青年中间,洛午舟一边走一边小声问:“这两个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看命吧。”青年垂目,“我命贱,死了就死了。”
安公公曾经说,洛午舟把书本上那一套拿进宫里,是要吃亏的,可是洛午舟除了书本哪有什么旁门左道,他最大的害处就是想和宫里这些人都讲讲理。他想跟皇上讲理,皇上不听,他想跟太监讲理,太监也不听,他抱着他的圣贤书,能做出最出格的举动,就是——贿赂。
一群人走进一个屋子,宫人们尚没来齐,公公站在一旁,洛午舟于是上前。
“公公,我不是景官儿。”洛午舟说道。
他头发上Yin馗离赐给他的玉坠还在。他一把扯下来,往公公眼前送。
“公公,这玉珍贵,您行行好,把我放走吧。”
公公斜睨一眼,伸手拿走了玉,也不说话。
洛午舟心里着急:“公公,你怎么不讲道理?收了东西,却不答应的。我是……我是陛下身边的人,这玉是陛下赐给我的,若是、若是陛下知道了,肯定,肯定——”
公公就笑:“老奴每天见到的胡言乱语的疯子多了去了。况且宫里的娘娘特意交代老奴,要把你看紧了的。”
“娘娘?”洛午舟一愣。
没等洛午舟反应过来,宫人们备齐了东西,便上来捉人了。这屋子里都是新来的景官儿,一个个尚还要反抗,可是都被宫人们死死拽住,一时间屋子里哭喊声震天响。
洛午舟和方才认识的青年一个被捉到左边,一个被捉到右边,左右两边各有一间暗室,景官儿们被送进暗室之后,便从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青年所在的右侧暗室里便是六畜兴旺之景,洛午舟眼见着一群人走进去,一阵混乱过后,门终于打开,景官儿们脸上带泪,缘是第一次开苞,身下也流着多多少少的血痕,他们一个个挺着高隆的肚腹,或呻yin扶腰,或托腹揉肚。那青年也混在人群中走出来,被宫人带队送往别处。
青年腿上落下一条长长的血线,嘴唇直打哆嗦,肚子撑得滚圆,眉目间全然不见了方才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悲伤和哀戚。洛午舟也将走进暗室,两个人在错行的队伍之中互相看了一眼,这一眼过后,各自的命运也将走向全然不同的境地。
“都别耽搁了,快进来吧。”公公把这五谷丰登的景官儿全赶进暗室,这暗室很大,往里出走有一些已然肚腹高挺的景官儿站成一排,他们前面放着好几个大桶,还有一些白绫样的东西堆在一旁。
“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们以后要干的事。”公公指道,“等他们取完酒,就轮到你们开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