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回荡在满院漆黑寂静里,楚霁月顿了下,蹙起的眉头缓缓散开,指腹不断摩挲着圆润棋子似不准备再继续说下去了。
强压下心底翻腾的浓烈恨意,我侧眸笑了下,想撑得潇洒肆然些,却被眸底赤红衬得有些凄然,“你当我侯府这三年都是白过的么?”
楚霁月愣了下,沉眸抿了抿唇。
我问他,“清正廉洁兢兢业业,算不算好官?”
“……”
“乐善好施时常行善,算不算好人?”
“……”
楚霁月不肯说话,我也想不明白。
拧紧眉头我红着眼睛戾声咬牙,“我父亲做错了什么?!”
楚霁月抿紧薄唇,将指尖棋子裹进掌心里握紧,不再言语。
我忍不住哽声嗤笑,“他错在为官太过正直,同一个衙门旁人早早就溜点下值,偏他要守着那堆账册一笔笔亲自核算。他错在为人太过谦和,入夜下值遇到同僚户部尚书妻舅,明明不是自己事情,却因那人喝醉花酒哀声祈求两句,他便替人折回户部去取那该死的破折子!!”
“江年……”楚霁月面色不虞沉yin着开口。
却被我恨恨颤声打断,“你与三皇子暗中争夺户部尚书给其妻舅设局,关我父亲什么事?!就因为他好心替同僚深夜回了趟户部衙门,便被你们扯入了那该死的权势争斗缮银案局里!!”
“……”
“你说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
“……”
“是你们没有为拉拢户部尚书保其妻舅,将我父亲推出去顶罪?还是没有伪造证据当朝诬陷,将我整个江家镣铐投狱?!!”
楚霁月沉默着坐在那里,乌漆眸光幽深的像一口井。
满天血雨里滚了满地头颅的噩梦场景不断浮现在眼前,激得我额角青筋抽搐震震刺疼,眼前一阵阵泛起细碎黑斑。
狠狠合齿咬破唇角,尖锐刺疼将浑沌虚影骤然驱散。
我撑着满腔恨意挺直脊背,恨不得将楚霁月就此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攥紧袖内短剑,冷眼看杀手将围在亭外的侍卫屠杀殆尽!
血腥味一层叠着一层,浓郁的快要铺散不开。
楚霁月终于坐不住了,他敛了敛眸,依旧端着股子淡然轻叹道,“你学君子德行,施善万物,端行天地,匡扶现世清廉正义为己任。”
“可我学的是帝王权术,所有人,所有事,不过终究是这棋盘上一枚子,纵有千古,横有八荒,人生天地渺如沧海一粟,我要得是这盘棋在历史洪流中熠熠生辉,而不是替某个人洗涮冤屈匡誉扬名。”
“所以,江年……
对我来说,眼下种种是非曲直都无需在意,很多事情只要结果是正确,哪怕其中曲折横行暗藏污秽,我都会去做,且义无反顾。”
楚霁月抬起头,“江侍郎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怎么有人可以将冷酷自私讲得这样冠冕堂皇??
胸口仿佛被撕开朝淋漓血rou里硬塞了块千年寒冰,冻得我连呼吸都觉得刺疼,“扯着光鲜亮丽的旗做着肮脏无耻的事,让本朝本代在历史洪流中熠熠生辉?凭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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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说得再怎么好听,你所做得都不过是跟三皇子争权夺势,残害忠良罢了……”
“更何况,”我眸眼猩红瞪着楚霁月,只觉得整颗心脏都被揉成一团快要绞碎,“如果不是你想要拉拢户部尚书将脏水泼到我父亲身上,我父一身清正廉洁,何须你替他洗涮冤屈匡誉扬名?!”
闭了闭眼睛,胸口被一团郁气顶得浑身发颤快要支撑不住。
咽下喉间满腔血腥味,我握紧袖内短剑,挑唇嗤笑了下道,“跟你讲道理就是浪费时间,其中纠葛我懒得理了,待死后你去跟地府阎罗清算功过吧。”
话音落地,院内杀手骤然飞身猛烈攻进亭内,逼得站在楚霁月身后的最后几名贴身侍卫不得不拔剑迎敌!奋力挑开劈来刀剑,纵身将人逼至亭下砰砰锵锵缠斗起来!
楚析的人下手狠辣,但楚霁月的贴身侍卫身手明显也比普通侍卫高出一截。
一时间,两拨人缠在一起刀光剑影生死博殊,到处都是人间炼狱般的浓郁血腥味!
“江年,”楚霁月凝眸看着我,一字一顿开口,“你真的全都记起来了吗?”
我眼前有点晕,忍着胸腔翻涌的怒意没有说话。
楚霁月缓声开口,“既然这么恨我,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能在南衣侯府安然待了三余年?傅锦是我表哥,拉你父亲入局的缮银案里也有他的身影,难道你从没想过为什么你只恨我恨得深入骨髓,却不恨傅锦呢?”
我猝然抬头瞪着他,纷乱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楚霁月站起身踏出凉亭,他说,“江年,你真的只在南衣侯府待了三年吗?”
我拧眉沉眸瞪着他,眼前天旋地转一阵阵泛着密密麻麻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