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夜光杯
昙妃坐在妆台前,散发淡淡幽香的白色膏脂被轻轻涂抹在双颊,原本红肿的地方更加鲜艳。
旼妃站在一旁,看着镜中人说:“这东西害人,你还敢用?”
“只一点儿,不碍事。”
秋水将昙妃的长发梳顺,从后面别了一小条金丝编成的发网,下垂的数道金线压住发丝,很有异域风情。
旼妃奇道:“怎么梳成这样,跟西域来的人似的。”
“皇上喜欢。”昙妃指着两套衣裳说,“帮我选一套,我要去银汉宫。”
“你穿哪套都漂亮。不过你去银汉宫干嘛?反正皇上也是要来找你的。”
“你觉得这事就这么完了吗?”昙妃挥手让秋水出去,接着说,“昀皇贵妃一定乐不可支,以为皇上爽约我告不成御状了。”
“所以你等不及晚上,现在要去?”
昙妃忽然神情严肃:“一定要快,本来是要给他们措手不及的,但事情有变,现在只能尽早见到皇上,否则保不齐他们先去贼喊捉贼。”
“你肯定皇上现在在银汉宫?”
“你忘了我们的槿哥儿了吗?”昙妃似笑非笑。
“原来是他报的信儿。”
昙妃挑了一件茶色衣裳,长长的流苏垂在腰间,暗粉的衣领和袖口绣着褐色花纹,整个人都变得庄重许多。他从抽屉里找出个方匣子,说:“皇上的浮生丹快用完了,正好进献新的。”
旼妃重重叹口气:“你是魔怔了,不见棺材不落泪。太皇太后很快就回宫了,要是让他抓住,你不死也要脱层皮。”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向你保证,浮生丹绝对不是害人的东西,太皇太后就算要查,也查不出什么。”
“你没有害皇上的心思,却有害别人的胆子。”
昙妃吃了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昔妃死在浣衣局,难道不是你主使?”
昙妃沉默。
“我还听说冷宫里有人被毒死了,吃了本该端给白茸的饭。”
“你怀疑是我干的?”
“不是你还有谁,你杀了林宝蝉,嫁祸白茸,上次没成功所以这次又下毒。”
昙妃难过道:“在你心里我就这么狠毒?”
旼妃说得有些激动,缓了缓才说:“你以前不这样的,你变了好多。如果你为了生存去构成陷去争斗,我都能理解,可林宝蝉和白茸已经是冷宫里的庶人,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为什么还要痛下杀手?”
没有威胁?
昙妃为旼妃的天真感到好笑,白茸如同悬在头上的剑,令他日夜不安。
没人知道,很多次夜半时分,他被瑶帝的呓语惊醒,入耳的两个字在他听来是多么真实又可怕,犹如扎入指尖的芒刺,虽不致命但却疼痛难忍。
这样的人若不是威胁,那就没人是了。
“皇上能把咱们从雀云庵里召回,就同样也能把白茸再弄回来。”他说。
“不会的,进了冷宫就没有再被放出来的先例。”
他垂下眼:“慎刑司也没有收人东西的先例。”
“你既然还记得慎刑司的事,就该放白茸一条生路,哪怕任他自生自灭也好。”
“我承认,杀林宝蝉嫁祸白茸的事儿是我一手策划,但我没下过毒。”
“什么?”旼妃很疑惑,“不是你是谁?”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姓季的。”他把秋水叫进来,为他整理衣饰,然后走出宫门,坐上步辇,等他和旼妃马上要分开时才自言自语道:“但我很遗憾,他没被毒死。”
旼妃无奈,在笔直的宫道和远处壮丽的银汉宫的衬托下,昙妃的步辇离他越来越远。
夕阳下,昙妃一步步踏上高台,霓裳广带,飘拂飞仙。
“昙主子请进。”银朱亲自打开大门,“皇上在等您。”
“皇上怎么知道我要来?”
“皇上已经知道早上的事儿,派人去过碧泉宫了。”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想细问,但银朱躬身催促:“快去吧,莫让皇上久等。”
宫门在身后闭合,他捧着方匣子慢慢往里走。大殿昏暗无光,静悄悄的,以至于脚下的软底丝鞋竟能踩出声响。
“陛下?”
里面越加昏黄不定,一个身影歪在长毛地毯上,手肘压着些圆形靠垫,只穿白色素衣,光着脚,在看一封信。
“陛下!”他又叫一遍。
这一次,瑶帝抬起头:“过来。”
他脱去鞋子,走上地毯,在瑶帝身侧跪坐下来,把匣子递到前面:“我带了浮生丹。”
瑶帝并不看匣子,接过后放在一旁,手指摸上他的脸:“还疼吗?”
“疼。”
瑶帝搂住他,亲吻着鲜艳的红痕,又在脸庞轻轻吹气:“吹一吹就不疼了。”
他脸上有些痒,不禁捂住:“心也疼,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