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抵达曲州的第二日起,众人便有理有条忙碌起来,大批人马分散全州设点按需投粮配银,官兵既负责核实巡查,又十分关心民瘼,身体力行为民解忧,帮着做了许多事。
曲州虽有民怨,好在赈灾物资充足,抚恤到位,又有安民告示贴得十步一张,加之大小官兵与民同忧,渐渐便没有那么多埋怨了。
何况他手中有黑白无常给的小抄,日日勤恳救人,无数次从陋巷孤宅、荒地野林间寻回濒死灾民,连随他救人的官兵都惊叹不已,他只能推说“上苍悲悯”。
他忙得不能合眼,身边将士看他总拿着一张纸看,不免好奇上面写了什么,而他恐泄天机,便遮遮掩掩。
直到一日急于救人,大风一吹将那纸从怀中刮走,一旁将士捡起,诧异道:“这不是白纸一张吗?”
他这才知道,原来常人看不见上面的字,自己先前遮掩,竟是多此一举了,于是自那以后,当着人面查阅记录也面不改色了。
可旁人却心忧极了,以为危大公子Cao劳过度,神志不清了。
这事禀告危应离后,他立即被弟弟提走,强行按在床上睡觉,那张纸也被危应离收了去。
好在急事已经办完,按条陈所述,曲州不会再有灾情伤亡,剩下冼、阚两州,纸上便没有记录了。
他们在曲州待了五日,粮银都已按额分配,效率之高,前所未有。
曲州一干谄上抑下的高官都被押送回京了,阜彰县令也写了奏陈,对于所犯之错追悔莫及,苏孟辞念他数日赈灾尽心竭力,便在送京的文书上替他说了几句好话,感动得他老泪纵横。
危应离留了位心腹在曲州,料理后续琐事。
这日他们整装待发,大队人马还未出曲州地界,便遇上两个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的差役。
那二人见了他们,正如见了父母,百感交集地冲上前来,自报家门,请他们助他二人回京复命。
他们便停了下来,在路边茶摊坐下,问这两位差役是办什么事的,又怎会这般模样。
他二人原来是数日前奉命押人流放的,去的是冼州,为免路上被灾民纠缠拦阻,特意绕了路,可将人押到后,还未离开冼州,便在山野中被几个恶民抢了所有银粮。
他二人还说,曲州赈灾的事已传到冼、阚二州,不少灾民不顾知州劝阻,正赶来曲州。
危应离正好握住他的手,“哥哥现在知道,为何要先来曲州了吧?若先去冼、阚二州,粮银车马过不过曲州呢?不过,便要多花十数日绕路,过了,就算不被洗劫一空,也一定会引得民怨滔天。”
他点了点头,想到百姓凄苦,心中仍旧很不是滋味,但也唯有竭尽所能而已。
他又转向那两个差役,问道:“你二人可有什么凭据佐证身份?我们看过,才好差人护送。”
“有的。”他二人说着取了牒文出来递与他。
他接来一看,只是瞥了一眼,便大惊失色道:“这、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弄错了?”
二位差役接回看了看,说:“没有错呀,将犯人恭必衍押送至冼州配所。”
“这个恭必衍,可是大将军府那位?”
差役应道:“谁说不是呢?”
他蹭地站起来,太过惊诧激动,话说得也不顺畅:“他那样权大势大的人,怎会被流放?究竟是何人陷害他?京中竟无人仗义执言吗?”
危应离想拉他的手顿在半空,脸色也迅速冷沉下来。
差役被他吓了一跳,惴惴地说:“我二人押他,也是一路胆战心惊,生怕得罪他。可他被流放,又确实不冤,连宫大将军也求不得情,谁教他闯入宫去抗旨退婚,死也不娶洛云公主呢?”
苏孟辞耳边嗡的一声,还不太清醒,恍惚地问了声:“什么?”
“这样大罪,流放已是轻的了,何况上头早有吩咐优待于他。他既不用杖脊刺面,又不用戴枷步行,甚至所谓冼州配所,也只是座大宅子。”
即便如此,恭必衍也仍是待罪之身,背井离乡,孤苦无依呀。
他百感交集,心中一阵阵酸涩,眼前还翻来覆去地演起从前的事来。
前世他害死了恭必衍,如今也没能斩断孽缘,无论是不是他的本意,恭必衍到底是因他为情所困,才流放千里的。
“哥哥。”
他愁虑万千,以致于没有听到旁的声音。
“哥哥……”
“哥哥!”
他猛地回过神来,侧眸望下去,对上危应离愠怒的目光,而后危应离便站了起来,拉住他朝马车走去。
那两个差役也追了上来,危应离吩咐左右,差几个将士护送他二人回京。
苏孟辞被拽上了马车,危应离按着他坐下后,脸色Yin沉地看他一眼,然后便撩帘出去,命人牵了马来。
他知道危应离生气了,甚至不是一般的生气,生气到不愿看他,不愿和他说话,要自己策马而行冷静一番。
他隐约听见有人和危应离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