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是在一阵幽暗中醒来的。
他醒来的时候,头顶仿佛压着千钧的重物,昏昏沉沉。他的眼前浮现一张陌生的脸,长相俊秀清朗,独特的是生着一双金色的眼睛,和之前在黑林里遇到的那群金光之人一样。
“殿下,”金眸男子轻声唤道,“您醒了。”
萧霁被他扶着坐起来,眼神戒备,“你是谁。”手悄然地四处摸索,可惜只能摸到一片冰冷的石床。
男子一身缁衣,十分低调。拱手行礼:“属下奉庶母娘娘之命,前来保护神子殿下。”
萧霁听得云里雾里,挑眉道:“你认错了罢,我不是什么神子,也不认得什么庶母娘娘。”
金瞳男子一滞,伸出两指向他额头触去,萧霁浑身一紧,连忙提臂格挡,男子指风看似柔和,却又疾迅准狠,还没触及额头,只感到一阵细细的气流自指尖射出,渗入额面。
一股十分奇异的气流自额头传至全身,像洪水一般猛地灌入周身大xue,萧霁惊愕抬头,双目瞪得溜圆,额头忽然隐隐现出一道金色的符印来。他只感到浑身如地震般颤动着,仿佛涌入蛮荒之时盘古开天辟地的力量,凡人之躯难以忍受,他双眼血丝满布,感到有什么奇谲的变化正在他体内发生着。
过了一会,金光渐散,男子收回手,自腰际掏出一面明镜,递到他面前。萧霁原想忿忿还手,忽见镜中人额面金纹,还生着一双诡异的金色眼睛——这是他自己?!
“你对我……做了什么?!”
“属下没有认错,”男子跪地俯首,恭敬道,“您确是娘娘要找的神子殿下!”
萧霁如听妄语,什么神子,他从生下来便是被抛弃的孤儿,无父无母,又怎可能忽然变成什么‘神子’?再者明渊宫世代修仙,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神子’的出现,莫不是遇上害人的妖怪?
萧霁眼珠微动,瞥见不远处倒着的佩剑,假意道:“好,你起来吧。”待男子起身时,忽闪腿高踢,顺势弯身一勾,将那剑握在了手里,捻指成诀,拔剑而出,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拖沓。
他使的是师尊的清心诀,剑势如层浪迭起,寒芒汹涌扫去,金瞳男子不及躲闪,腰上挨了一剑。
萧霁原想趁势使出第二招,却惊觉自己浑身舒畅,肩头的伤口似乎已经痊愈,不由思忖是否这个男子真的是为了救自己,而不是来害人的?当下有些犹豫。
男子一手按着腰,剑浪扫在他身上,却像是扫了片月光般,只见微光漾漾,不染丝毫血痕。
“若这样能消气,殿下再多刺几下也无妨。”那男子竟也不恼,仍是恭恭敬敬地低眸垂眸,语气中竟带了几分悲悯温柔。
萧霁一时语塞,沉默片刻,道:“你叫什么。”
“属下名唤惊雪。”
萧霁点点头,环视四周昏暗,道:“我问你,这是何处,我为何会在此?”
“这是禁域,乃人魔交界之处,殿下被神族围攻,重伤难逃,属下便带殿下来此地暂且避难。”
“禁域……人魔……神族?”萧霁这些年流落俗世,对这些物事一无所知,闷闷道,“我怎么会被神族围攻,你又为何叫我殿下?”
“殿下,您出生之时,是否带有一块玉坠?”
萧霁恍然道:“确然。”
“殿下实乃神皇之子,当年庶母娘娘为免殿下卷入夺嫡之争、宫斗之苦,不得不将殿下弃于人间。那枚玉坠,正是殿下出生之时,放在您身上的唯一信物。”惊雪始终低眸垂首,语气中却隐隐带了惋惜之意,与黑林里那群毫无生气的神族却是不同,“如今陛下神体日危,亟待继位,又只您一个神子在世,我因而奉命下凡界寻您,正是为了重返神界,继承神皇之位。”
萧霁勉强懂了几分,却问:“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有那些神族要杀我?”
“天上人间,并无迥异。凡界有‘九子夺嫡’,神界众派自然也会为了神皇之位自相厮杀。因庶母娘娘是人族出身,一直不得神族长老认可。如今神皇膝下无子,神族长老对您的存在十分忌惮,又恃于殿下神力被封印,因此便派兵下界暗杀殿下。但如今殿下神力封印已除,只要重返神界,那帮长老便无话可说。”
萧霁觉得自己恍然在做梦。从小到大,他都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可怜得不能再可怜的孤儿,无父无母。如今忽然被告知身世,前因后果缥缈得就像做梦一般,什么神父神母,对他来说,都遥远得好像天上地下一般,反而有些莫名的排斥与厌恶。
“我娘呢?”
惊雪忽然沉默片刻,缓缓叹道:“娘娘他……多年前已薨了。”
萧霁浑身一愣,没有回答。
良久的沉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萧霁的神思遥飞天际,所经历的一切都如梦似幻。
“你方才说,我神力封印已除?”
惊雪缓缓顿首,对他缓缓解释,他才知闯入那片黑林时,原本封印体内的神力不知为何泄出少许,偏偏那黑林又是一处魔力甚浓的地界,神族一感便知,故而突然出现来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