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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他只觉得委屈,只觉得空洞,只觉得孤独,但是随着弟弟的长大,他逐渐开始懂事了,他开始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她的母亲是自杀的,不是因为生活的压力,不是因为不爱他,不是因为抑郁和绝望,而是因为顾哲清和宋云想要带走他。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个少女的美梦和噩梦忽然携手一位贵妇人登门,想要带走她在一切破灭后仅存的希望和唯一所爱的人。她蓬头垢面满身烟酒的气息,脏乱的房间让两个仿佛神仙下凡一般光鲜亮丽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她一定很绝望,她知道自己永远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孩子幸福。
她的理智一定在让她放手,她的感情却不允许自己这样做。越是不想,就越是憎恨自己的自私,憎恨毁了自己孩子的自己。
所以在同意两人带走自己孩子的那天她才会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中断了一个没有未来的、卑微的、被命运和自己摧毁的破碎的躯壳最后的呼吸。
顾青墨从那以后便被恨意充满,他努力学习想要有朝一日为母亲报仇,他偷偷翻阅父亲的文件想要找到有关母亲的所有信息。少年的憎恨非常好懂,也非常容易被轻视。宋云知道,顾哲清知道。他越是想要隐藏,越是想要掩饰便越明显,他翻阅资料的痕迹太容易被发现,他甚至不知道监控摄像头是什么东西。
他被后母嘲笑,被亲生父亲警告,被下人欺负。
直到他的弟弟顾晨霜逐渐长大,直到他不再能够被下人控制,直到他开始憧憬他永远什么都会的哥哥。
才刚上小学,他一放学就直奔自己哥哥的房间,在被哥哥厌恶、推拒之后依旧拉着哥哥的衣服,让哥哥陪自己玩,把好东西都留给哥哥,到处炫耀自己哥哥的无所不能。
因为顾晨霜幼年时期对哥哥明显的崇拜和极力的维护,宋云开始收敛自己的行为,顾哲清不再干涉顾青墨的日常,下人也开始对家里的大少爷表露出了尊重的情绪。
六七岁的小孩儿没有脖子没有腰,跟个比例不协调的大娃娃一样一天到晚挂在顾青墨的身上,从那时候开始年仅13岁顾青墨第一次放下了内心的仇恨。
如果孩子哭了,站在最近的人是他,他一定会被责怪,但是在大娃娃摔倒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前把他扶起来。
如果他拿了孩子的东西,他一定会被怀疑,但是大娃娃给的所有东西他全部都留着,一定会随身带在身上。
大娃娃家长会怕被爸妈骂,他会陪着弟弟去见老师;大娃娃捣蛋了搞了破坏,害怕了去找哥哥,哥哥一定会帮他顶替。
但是同样的,孩子会告诉父母摔倒的人是自己,送给哥哥东西的是自己,他会主动承认错误,会勇敢的告诉爸妈不是哥哥的错。
“不要装成很伟大的样子,一开始就是你的错。你向我展示他们永远不会责怪你,而永远可以放弃我是为了什么?很有优越感吗?”顾青墨很庆幸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弟弟还太小,不可能会记住。
顾青墨记得弟弟第一次悄无声息的哭了,不愿意跟他说话也不愿意告诉别人为什么,他就这么静悄悄的哭着,泪珠珠从小娃娃干净的脸蛋上流下来。
顾青墨第一次意识到,错的人是他,他才是那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应该存在的人应该是受到父母的喜爱的,应该存在的人应该是像弟弟一样单纯美好,永远不会想也想不到阴暗的事情的,应该存在的人是不应该充满进攻性,只想着伤害身边的人的。
从此顾青墨隐藏了自己内心所有的黑暗、憎恨、嫉妒、恶意和攻击性,从此他坦然的以顾家的杂种大少爷的身份活着,接受家族的安派,承担他人的诽谤,用最轻蔑也是最冷漠的姿态回应所有的质疑和嘲笑。他总是表现出一副不屑于在意也不屑于回应的样子,永远站在整个家族小辈、整个学校乃至整个中年一辈的顶端,将所有的动摇隐藏在心底。
直到许多年后,顾家在整个现代社会的变迁和突然的经济打击下一蹶不振,他便一个人离开了顾家。
……
剩下的事情,他便没有再说了。
“我恨他。”顾青墨最后说,“我恨他明明和我一起长大,却拥有所有的爱;恨他明明和我一起长大,却能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和热爱,能够保持单纯和清澈;我恨他,恨他会对自己生存的环境不满意,恨他试图从我身上寻找积极面对自己的困境的方式,恨他说了这么多年的‘爱’,但是却没办法发现我是这样的人。”
顾青墨说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的掉下了眼泪。
这些话他整整28年的人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想要像牧浅一样平淡但伤感的讲出自己的往事,就像已经释然了一般。但是他做不到,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是触碰到温暖后诉苦一般的委屈还是第一次敞开心扉内心的不适和刺痛,他没有办法控制住眼泪不断的滴落。
认识牧浅的这几个月他哭的次数比他一辈子加起来哭的次数还要多,真的丢脸死了。
在讲到一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