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面。
贺温没想过会是这样,尽管在此之前她设想过很多次他们的再会。
杨阿姨抬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接过站在厅门口那人手里的行李,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喜,扯着嗓子朝里屋喊,少爷回来啦!
贺温正在楼上听电话,踱着步子在房间里来回走,这个习惯不知道随谁,老改不了。
嗯,知道了。
好,有机会再见,拜拜。
电话挂断,贺温失神的靠在桌沿。
电话里的人是朋友介绍的,两个人见过几次面,那人对她似乎很满意,总给她打电话。
每次说一大堆,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所以好多时候她都接不上话,回的也敷衍。
贺温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串数字,微叹了一声,按熄放回桌面,左手抬起捻了捻眉心。
楼下有声音传来,稀稀簌簌的听不大清楚,家里只有她和杨阿姨,应该是来了客人。
她推门出去,准备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就瞥见厨房里已经站了一个男人,侧对着她,躬着腰身在水槽里洗菜,腕间的袖子被高高拢起,露在空气里的皮肤随着动作忽上忽下,白净的晃人眼。
确实吸睛,贺温没忍住,便站那里多看了几眼,目光在那双手上游走,直到落到他小臂的一处文身上。
是一只游隼图案,大概十厘米的长度,占据了一些面积。
青黑色与白腻的皮肤形成的反差刺眼又夺目,但那股子熟悉感却让贺温刚抬起的一只脚又退回,最后整个人都愣怔在原地。
只消那么一瞬间心口就像被蒙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塑料袋,让她呼吸都要停滞住。
更加不可忽视的是那图案让她心悸的同时又令她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心动。
好吧,她承认,即使到现在她也无法否认对刺青主人仍旧存在的爱恋。
她低了眉眼,这种可怕的念想甚至让她不敢看他,回忆描摹着他的脸,越描越清晰,到最后只剩下潺潺流水般的酸涩即将在下一秒喷薄而出。
下意识的,五指摩挲上腕间的细rou,那里本该有一条朱砂手链的,又红又艳,让人欢喜的紧。
但几年前被她亲手扔进了护城河里,因为赌气。
厨房里的笑声绵延不断,杨阿姨心情很好,声音洪亮,一直在细密的讲个不停,好像这几年憋了一兜子的话都要在今天解开。
她问一句,那人就答一句,醇厚的嗓音灌了迷魂药一样让贺温沉湎。
贺温没有往下一步,只是抬脚往上躲了躲,肩膀缩了站在楼梯角落里,身体被一根花岗岩做的柱子挡住,所以她丝毫不用担心在偷听的时候会被厨房里的人发现。
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想要知道那个人到底会不会提起她。
哪怕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最起码得让她知道,那几个月并不是他的一时兴起,不是他下雨天在屋檐下躲雨时无聊,刚好一只shi漉漉的小狗经过,然后临时生出的逗弄心思。
可是等的脚都有些麻了也没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关于她的。
她失魂落魄的甩了甩酸胀的脚踝,听他们从生活琐碎聊到个人情感,他回答的缓慢又不失礼貌,模棱两可的语言,贺温猜不出来。
后来杨阿姨提起她,问他记不记得那个寄住在这里叫贺温的一个女孩儿,她提醒,你以前总教她做作业。
他说嗯,有印象。
有些敷衍。
杨阿姨又问,这次住下走不走了。
她听他说,不走了,以后都不走了。于是枯树枝上没燃尽的小火苗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她又没出息的期盼起来,企图让火烧的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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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做好后,贺温应了一声杨阿姨的呼唤,佯装镇定的走到餐桌前坐下。
他坐在她对面,两个人之间隔着大概几分米的距离,很近。
她偷偷瞧他,对面微垂着脑袋抬起,一双好看的眉眼对上她的,黑色瞳仁忽闪忽闪,清透又干净,贺温又醉了。
他微微一笑,礼貌又疏离,刺痛了她的眼。
他说:好久不见。
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偶尔瓷器碰撞的声音溢出,贺温含糊的说了句,嗯,好久不见。
真生分啊。她想。
杨阿姨又端了一碗菜上桌,是她喜欢的紫菜蛋花汤,色泽鲜美,诱人入胃。
终于忍不住了,她壮着胆子直视,倔强的像一头蛮横的小牛,一只穿着毛绒拖鞋的脚在桌子底下不安分蹭着他的西裤。
你究竟是故意还是真的忘记了。
其实昨天晚上她就知道他要回来了,他和杨阿姨讲电话,扬声器把他的声音扩到她耳朵里,贺温当时窝在沙发里看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正在翻页的手指一下子就停住了。
要回来?确实挺突然的,跟走的时候一样。
算了,既然没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