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东边来风吹动宋亦的散落发缕,在赵晚阑走在前头的背影上停下了风的痕迹。
宋亦不恼,时机还尚未成熟。按照兄长的计谋,不能对这小将军冷落还要装作时时深情一样,营造出帝妃和睦的假象。眼下拉拢赵家才是重中之重,沉稳住习性,甚至连赵晚阑都要蒙骗过去,那局中人才会稳不住马脚,行事一切都要天衣无缝。
“皇上,这位便是现任江南锦堤少尹——魏青黛。”宋长绪引来一人,长生后头还站着一名黑衣劲装女子。
墨色乌发被蓝玉宝冠固扎在后顶上,眉是一痕剑眉直冲星辰,英挺的鼻梁宛如蜿蜒山骨,一双鹰眸冷艳分明微微泛起紫色寒星,不施粉黛的薄唇秀美透着一股英气,只能以俊美贴切。修长的身姿被那银色腰封缠绕,步伐轻盈,辗转便来到宋亦的眼前,在这御书房的正中行拱手礼,那中气十足的嗓音展现了主人家的功底:“参见吾皇。臣魏青黛回京复命,愿为吾皇效忠。”
“爱卿不远千里而来,朕甚欣慰。”
宋亦还在打量此人,可身旁那位异常安静的容妃娘娘在看清那人容貌后,紧攥了手中紫鹃花手帕。她没去看殿下那人,好似生怕身旁的皇帝发觉什么,暗中吸气几次平复心绪。
宋亦本无着她一起前来的意愿。奈何兄长强求,计中不可缺容妃的参与,要尽快拉她下水才能成就大事。宋亦打消了疑虑,又装出那副深情似水,握住了赵晚阑颤抖的素手安慰道:“可是早膳未用,心悸犯了?”
赵晚阑被她牵制像是着急摆脱什么,甩开挣脱她的手,后又觉得不妥,勉强回复:“臣妾无碍。”
被她甩开也在宋亦的预想之内,她本就不喜与宋亦接触,又小声安慰了几句了事。刚要再去理会魏青黛,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空灵富有张力,宋亦没有内力在身自然承受不起,胸腔发闷看向那源头,是江福禄领着一名太监打扮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蓄满了络腮胡,浓眉大眼全然一副洒脱高人的模样。看他进来后,魏青黛眼中反光脱口而出那声师父,就连身旁的赵晚阑也一同招呼着师父。那人不顾礼节,道了几声好徒儿,不畏帝王威严直视宋亦大言不辞道:“这便是皇帝小儿?”
“师父不得无礼!”魏青黛忠心保皇,怒斥了随意惯了的男子。
谁知那男子不过接着大笑:“既然为我徒儿,这声皇帝小儿又为何不能叫也?”
“仙人应如是,朕也不似凡人之礼,何来冒犯之意?”宋亦对男子颇为满意,在遣退了江福禄后,主动走下阶梯站在众人面前,她刚好过了男子肩头。
男子对宋亦亲民的举动记在心上,大大咧咧地就抱过她的双肩:“好徒儿好徒儿,你这徒儿老夫收定了!”虽说皇帝不介意,但此举太过无礼,魏青黛就想把这胡闹的老头拽下来,在宋亦无碍的示意下才站立在一旁。
“这是容妃娘娘与魏少尹的师父逍遥散人,说来也巧。魏少尹还是同容妃娘娘乃是同门之谊,师姐师妹如今齐聚宫中,皇上何不让她二人事后叙旧如何?”宋长绪令长生把逍遥散人拉下,这姐弟也是,见面无言,平生都不会看对方一眼,安然服侍着皇家,仿佛没有手足之情一般。
逍遥散人听他一言,收敛了玩闹的表情,拉着宋亦的身架子就开始打量,被他缠身的宋亦也随口应允,准许容妃与魏青黛先行告退离开御书房,待她二人离开。
这路走的异常宁静,赵晚阑与魏青黛就双双沉默在这红砖宫径小道,不知不觉就走向一处假山旁,她告退了宫人,那双瑞凤眸才缓缓染了红丝,眼前这混人硬是消失了两年,丢弃她两年。她除了满腔怨恨就是思念缠身,洋洋盈耳悦然动听的声音却含了不舍:“你可有话说?”
魏青黛面不改色,心中有所动容却还是转化平静,恭敬回她:“容妃娘娘,莫要逾越。你是大宣的容妃娘娘,应是忠孝皇上,曾经往事又何必再提?”
“你在怨我?”赵晚阑望着这人不经波澜的眼底,那心头的怒火更胜,反辩道:“如若你不是失踪两年,我会嫁给皇帝吗?你丢弃了我整整两年,留我一人守着山窟,我一次一次给你找寻理由。两年间不曾停过搜寻,你倒好摇身一变换了个魏青黛的名头就任江南少尹。你真是好生快活,魏长思。”
字字如刀,说到动情处时,赵晚阑强撑的假象无力支撑,她的眼圈泛红,有了落泪的迹象。此人的决绝,此人的冷漠都让那个师姐身影消之殆尽,多年的找寻却换来了这般话语。
曾经的魏长思亦是现在魏青黛,二人在山窟长大,日渐生情,情到最深处时。魏长思以一封诀别书告辞了相守的赵晚阑,那时立下的不还俗相伴一生的誓言被此人统统撕碎,如此的负心人怎叫赵晚阑不心伤。
魏青黛也深知做下的孽事,两年改变的事情太多了,她早就不是那个不问世事的守山弟子。下山复皇命效忠,本以为能在官场有一份事业,却被玄天门之变打乱棋局,她宁愿在那江南坐任闲职也不愿回山窟面见辜负之人。
她复杂的视线游过赵晚阑梨花带雨的容颜,封锁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