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青蓝听了桃李的意思,晓得桃李是对他那些心思,心知肚明,却又不与他计较了。
他心下微微定了,却又不太能确定桃李的意思,是要继续同他暗地里厮磨,还是如何。辗转之间,总又害怕去问;他惯常卑微。
青蓝在榻间滚了几场,原以为自己夜里又要难捱,可是腿间才给桃李揉过,他缠绵病榻数日,终于得了回趣儿,这厢连腰背都是酥软的,整个儿都软绵绵地缩在被窝里,没过多久,竟是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还因牵着大nainai的手,拥了一夜好梦。
“大nainai。”
青蓝在梦里还挑着嘴角。
桃李却难眠。他心事重重,时有时无地捏着青蓝的手,想他不在时的那些事儿。避子汤是他一时疏忽,没防住给秦泷捉了,可是他家中富贵无两,若是真怪责到他头上去的话,他也未必怕了秦泷。
反而是青蓝,不过个看人眼色过活的偏房,出事儿了也只能任人搓圆捏扁的性子,明明从前胆小的教人拿指头cao进xue里,都要哭出来的,这回倒是莽头莽脑,非要冲到前头去,替他挡这场灾祸。
“就是为了试探我,跪祠堂那般冷,撞桌角又那般疼,怎么胆子这么大,真的敢去做呢。”
桃李拿了空余的那只手,摸上青蓝额角的那道长疤。
青蓝竟也有这般烈性的时候。
那样冲到堂上去,给划破了脸蛋,还要倔强地往上瞧着。被人强行搂抱了,又生生挣脱出去,满额头都是血,眼睛又惊惶又狠绝。
桃李的眼神里带出些迷恋。他总后悔自己当日疏忽不在青蓝身边,让他带了伤。可是偶尔又胡思乱想,觉着那样的青蓝该是真的漂亮,是会教他发疯的。
自打有了这道疤之后,青蓝觉得自己丑了,有时候会刻意梳一缕头发下来,挡在伤口那儿。可是这样又会把那双漂漂亮亮的眼睛给拦住,还常常搔着伤口不舒服。桃李见过几回,之后都不许他偷偷挑头发下来。
“丑呢。”青蓝支支吾吾地,又抬起手去遮。
“不丑的。”桃李总去亲他那道疤,把青蓝亲得面色带红。“就要好了,得多露出来些,晒晒日头,才好得快。”
青蓝傻兮兮地信了,第二日又把自己的额面露出来。
“你呀。”
桃李才到秦家,看着青蓝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痴儿。夫君疼宠他多年,竟也没同他说过,转眼就娶了正妇。新婚宴席上,青蓝是个小的,大喜的日子门都出不得,只能带着君君在偏房听外头的阵阵喜锣。路过的人家,远的近的,都讨着了新鲜的喜糖吃,可他在屋里待了半日,灶房里的人没空给他独做一份儿的饭菜,只能捧着侍女从席上带回的囍字饭,把饭菜拌匀了,再到君君身边去,呼热了喂给他尝。
头个夜晚,桃李同秦泷翻了红被,第二日又容光艳艳,一副给人润透了的模样,娇矜地去见他。可青蓝在堂下望过来那双干净的眼睛里,全无埋怨。
又看着秦泷,眼睛里仍旧是一片隐忍却温柔的真心。
桃李头一回生出点嫉恨的心思来。
他在想,多漂亮的小家雀,安安生生地抱着自己的窝儿,不争不抢的,已经很乖了,还怕弄脏了主人家的庭院,每日谨小慎微,连羽毛尖儿都要打理干净。鼓鼓的胸脯里头,却揣了那般的真心,毫无瑕疵,晶莹剔透的,竟是给秦泷这不珍惜的拿去了。
“秦泷是贵家子,又是你的夫君,你的主人家,手里握着你的命,所以你觉着他高攀不及,即便对他痴心一片,也从来未求回报,看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的,也不抱怨,真是乖巧。”
“可是对着大nainai,怎么又生了这么多不该有的心思呢。”
桃李的语气里是纯然的疼惜:“大nainai也不是个什么好人哪。”
青蓝的真心向来珍贵,他又憨傻,想了便递出去了,从来不曾后悔。
幸而这次未曾错付。
大nainai的这片天地里,桃李芳菲,四季暖如春,最宜那些禽鸟走兽来居。
这只常年漂泊没家的雀儿,从此就要在他这里落窝了。
如若顺利的话——
来年还得教他在此地,再替自己添些新出生的、啾啾叫唤的雀崽儿。
32
“你也回来了,就好好管着青蓝些。”
秦泷在座上说着:“你家里一切还好罢?劳烦你回来还要规劝下人。青蓝年纪轻,不懂事,这回竟是用了逾矩的药品,这要是传出去,是要挨家法的。要是他往后再同你吵嚷着要些什么过分的事,该罚还是要罚,不必心软。”
桃李笑起来,笑意不是很真切:“青蓝用了上品麝香是他的错,如今也遂了愿掉了胎了,身子拖拖拉拉到如今都不好,都是报应。那泼皮郎中你可曾报官了?既是惩戒,两边都别落着,不然总是不公平。”
秦泷叹息:“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好说。”
“倒也是。祠堂重地,进了无赖,说出去也是叫祖宗没脸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