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只有十二岁的瞿影刚进入暗匣,就结识了比他年纪稍长的傅朝白和南宫様。
三人一起习武、一起受训、一起试炼,在尸山血海中彼此扶持着活了下来。
暗匣之中早已没有了俗世凡尘的身份,唯有实力分贵贱,无能之人往往会在一年一度的试炼中被淘汰,这是让所有人都闻风丧胆却又不得不面对的考验。
暗匣内不谈情感,只有为了自身利益而进行的结盟,因为多数人都清楚明白——在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成为潇洒的独行侠之前,多一个帮手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暗匣是个巨大的枷锁,将所有人困在其中,为活成杀人利器而拼命;但暗匣却又不像朝廷那些正统组织一样规矩极多,只要不过于逾矩,同僚之间的交易和结盟都无人管束。
起初大家偏好钱财交易,毕竟每次任务的赏金不少。
但朝不保夕的生活很快就让大多数人意识到,金银珠宝或许根本没命活着享用,倒不如皮rou交易来得直接畅快。
这些刀尖舔血的人聚在一起,就像一匹匹散发着原始兽性的野狼,他们男女不忌、超脱lun理纲常,短暂而愉悦的泄欲之后还能平和地做回点头之交的同僚,不受感情羁绊,省去不少麻烦。
进入暗匣第六年,瞿影碰上了一次任务失利。在仓皇逃离的过程中,南宫様伸出援手救了他一次,不仅助他成功脱身,还顺手处理掉了所有可能产生威胁和纰漏的目标人物。
瞿影自然需要报答,也正是那一次他意识到了南宫様对自己真正的心思,他撕开了名为兄弟之谊的虚伪面纱,甚至没有给瞿影选择的机会,当夜就带着酒进了他房里。
而傅朝白却足足消失了五六日才回来,瞿影多次追问他缘由,却被对方冷着脸提醒:“在同僚面前好歹注意一下。”
瞿影顺着对方的视线抬手抚上自己的脖颈,遮住了星星点点的红痕。
傅朝白面上不说,依旧兄弟相称,南宫様似乎也并不介意大方地展示自己和瞿影的关系变化,毕竟这在暗匣内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瞿影却隐约觉得,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就在他以为傅朝白会与他们渐行渐远的时候,宫里来的调令打破了这个僵局——也正是那个时候南宫様和南宫鹤鸣起了争执,他才知道了对方真实的身份是南宫鹤鸣的义子,或者说是南宫鹤鸣为了攀附宫廷权贵的棋子。
瞿影对此事并未表露任何想法,在南宫様问起他的时候,既没有劝他放心地去,也不曾开口挽留。
最终,南宫様还是选择了离开。这一结果在傅朝白看来是毫不意外的,相处了这么多年,他了解南宫様的野心实则不比南宫鹤鸣要小,此番倒算是遂了他的意。
在那之后,瞿影重新与傅朝白形影不离,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诡异的心思,傅朝白常会调侃他“情郎走了也不见你伤心,何不试着换一个呢”。
瞿影起初还会开口解释两句“我与他并未定情,也无情可定”,后来懒了便只用白眼回复对方。
然而终有一日两人在冷月的投影下鼻息交缠,昏暗的房间里麝香弥漫,他攀附着傅朝白的脖子轻喘着呢喃:“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傅朝白回以一声冷笑,竟带了些许自嘲的意味,他低头云淡风轻地吻在那片薄唇上:“嗯,彼此彼此。”
瞿影那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三年过去,再想起来仍是不解。
自出生起他就是孤苦无依的浮萍,所有的认知都在告诉他世界是一片黑暗的,世人皆是无心无情的。
经历过太多世间百态,也被无数人质问:“瞿影,你待人当真不会有真心吗?”。
他往往平静以对:“我不以真心待人,是怕他人以真心付我,我却无以为报。”
那一夜南宫様也曾问过他:“阿影,我若是做了这事,你将如何待我?”
瞿影沉思片刻,认真答了:“你若是想要这副身体,那便拿去。只是再多的我给不了你,你或许也不需要。”
南宫様却有些意外:“就当是一夜过客,明日出了这门你我还是兄弟?”
“不是本该如此?”
南宫様却笑了,笑得有些无奈:“你还真是……也好,也罢,待在这鬼地方不过就是及时行乐,哪还敢想其他。”
这些所谓的自轻自贱和没心没肺,南宫様是懂他的,所以他以为傅朝白也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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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与南宫様的重逢不欢而散之后,瞿影许多天都没在院中见到他人,想必已经被调入皇宫委以重用了,这反倒令他松了口气。
某个下着淅淅沥沥小雨的午后,瞿影独自坐在屋内看书,原本遮着窗户的那层厚纱幔被他挂了起来,虽然没有明媚的阳光但也聊胜于无。
有人在屋外敲了敲门,是东方肆带着南宫様的消息过来找他。瞿影头也没抬,用手势示意他进屋来说。
“皇帝决定将三公主嫁去南椋和亲,好像挺急的,不日就要启程。还有,听说送亲使是南宫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