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病好一点就开始闹腾着要去看花,天还那么冷,如妃怎么舍得,便一边哄着八皇子,一边吩咐宫女太监们都去摘花,多摘一些,样子也要多一点。
一旁垂眸伺候的和玉小指微微一动,倒是觉得这是个机会。
有了如妃宫里的令牌,自是哪里都能转上一转,一些讨巧的宫女太监们已经去了红梅林、还有专门养护花草的御花园,只有和玉在面不改色地往宫内西方处找。
自古以来,失了宠的嫔妃都会住在冷宫之中,而那冷宫是在西方,据和玉打探,七皇子因为是罪臣之后,根本没有嫔妃敢去领养,那么一定在冷宫。
和玉的脚下越来越快,他低着头,面上不显,心里确是极为激动,等他到了冷宫,却发现虽然冷宫的确偏僻,但是里面住的基本都是一些疯疯癫癫的嫔妃,并没有他要找的人。
和玉慢慢从扒着的墙头处下来,有些丧气。
脚步不如来时轻快,皇宫占地极广,若是不在冷宫,那还能在哪?
正暗中思忖着,却突然闻到一股清香。
和玉循着香味,一路走去,却找到了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宫的小院子,斑驳的门口没有一个士兵把守,估计是没人住在里面,但是小院子旁边确是一片白梅林,花朵小巧,上面刚刚被雪水清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一种剔透的美感。
原来那香味是梅香。
虽说没有找到姐姐的孩子,但是八皇子的差事倒是能满足了。
和玉细细挑选着成枝的梅花,随身还专门带了一把小剪子,怕硬拽把花拽坏,还没等他剪完,便听得一声洪亮的,带着无限恶意的怒吼:“谁让你碰这些的!滚你个小畜生!”
小畜生?小?
心脏猛然一动,和玉猛地抱着白梅转身。小步跑到小院子前,绕了两圈,没找到垫脚的东西,正急着怎么攀上墙头,却突然发现墙角一处开裂的地方,连墙砖都松松垮垮的。
和玉抽出那块砖,扒拉着墙缝,努力眯起眼睛看进去。
只见院子中间缩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头发乱糟糟的,从和玉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个小孩努力蜷缩的背影,而在他旁边,一个满脸横rou、身材壮实的嬷嬷正指着那人骂,一边骂还要用脚踹那小孩,只是那小孩一直像是傻的似的,也不反抗,也不抱头护着要害,就那么缩着。
“还什么皇子,害得老娘只能呆在这里,呸!”孙嬷嬷愤愤地朝地上的小孩吐了口吐沫,又踢了一脚。
她那么生气也是有原因了,年龄大了谁不想出宫?反正在宫里捞得油水也够多了,完全够她下辈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
就是因为这个爹不亲娘不爱的七皇子,到了能放出宫的年纪也没能出去,问就是谁都不想来伺候七皇子,当今朝代可是有若王公贵族死亡,他们的贴身侍从统统都得陪葬的习俗。这七皇子谁知道哪天就没了?何必搭上自己的命?
若是这个七皇子是个普通孩子也就罢了,她把持着七皇子在宫里也能活个痛快。
偏偏七皇子不仅是罪妃之后,当时的贵妃还性子孤高,又独受圣宠,跟后宫很多娘娘都结了仇,这也就算了,长到现在了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一个小哑巴!能成什么事?
正气着,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叩门声,平日里这院子鲜少有人踏足,孙嬷嬷敢虐待皇子,却不敢让人看到,忙提起地上的小孩就扔进屋里,低声咒骂:“出来就要你的命!”
孙嬷嬷去开门,地上的小孩原本躺在那里悄无声息,像是死了一样,突然动了动,露出了怀中一直死死抱着的东西。
那是一只雀儿。
黄黄的绒毛,黑黑的小嘴,因为小孩一直搂在怀里,显得身上乱糟糟的,Jing神也有些奄奄一息,但是一被小孩松开,立马就活了过来。
雀儿抖了抖身上的绒毛,刚想叫两声,就被一只小手狠狠握住了头颅,钳住了嘴巴,喉部也被一口小牙咬下。
雀儿止不住地扑腾,但是终究是那小孩使的力气太大,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双腿就蹬直了。
若不是鸟毛粘嘴又咽不下去,那小孩估计就连鸟毛也不放过。
他有些警惕地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嘴里却丝毫没有放松,狠狠撕扯着雀儿的尸体,血ye顺着喉咙咽下,稍稍抚平了饿的痉挛的胃。rou和骨头也不放过,再难嚼也要撕扯着。
和玉用八皇子的名号命令孙嬷嬷去剪花,趁孙嬷嬷进了梅林,马上便抬脚往里走,因为脚步轻,里面小孩也没察觉到,等和玉到了小孩面前,那小孩才像是突然察觉异样,猛地抬头。
这是和玉第一次见到他最后的一个亲人,也是他的外甥。
小孩蓬头垢面,这么冷的天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手里捧着一只已经血rou模糊的雀,嘴边用血糊满了羽毛,他一边撕扯着那只小小的雀儿,一边恶狠狠地看着他,像是下一秒就要咬他似的。但是样子是很凶,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墙角使劲缩进去,没有穿鞋的脚趾也缩在了一起。
他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