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张云飞注视着坐在椅子上的这个男人,心里思索着他的弱点.
张富财侷促地坐在那里,也在同样思索着,思索着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人究
竟知道些什么.
张富财大约有四十岁上下,无论是身上的穿着还是脸上的黝黑,都显示着事
故的苍桑感,是个标准的当地的货郎。他坐在那里,两只戴着手铐的手在膝盖上
互相搓动着,微微有些颤抖,一双眼睛看着地,流动的眼神显示着他心中的不安。
「张富财。」张云飞终於开口了,声音并不高。
「我就是。」他的身子抖了一下,嘴里忙不迭地答应着,眼睛却没有抬起来。
「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张云飞心里这样评价.
「你已经这么大岁数啦,应该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应该想明白些什么啦。」
不过这个张富财显然还没有软弱到那种程度,当然,以他的案子,也不会轻
易交待。
「我不明白为什么抓我,我只是个本本份份的买卖人,从来没有亏欠过国家
的捐税。」
「是吗?也许吧,可我不是税局的,交税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是因为这个
请你来的。你的事儿可不是欠了几块钱的税,是大事儿!」
张富财又是一哆嗦:「看您说的。我一个小货郎,能喂饱自己一家子就算不
错了,还能干什么大事儿?」
「哎,你可不是小小货郎那么简单。」
张云飞的称讚中带着喻挪:「你干的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长官,您可别吓唬我。我上有小,下有老,全仗着我作个小买卖养活,我
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干掉脑袋的事儿。」张富财尽量让自己用平静的声音说,颤
抖的手指和手心里的汗却暴露了心中的一切。
「是——吗?」
张云飞拉着长音问,接着是长时间地看着他,最后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
「看着我!」
张富财抬了一下眼皮,看了张云飞一眼,立刻又把目光躲开了。
「看着我!」张云飞再次命令道。
张富财还是不敢看对方那双严厉的眼睛,张云飞知道,他很快就可以成功了。
「你不光胆子大,而且还很不识时务。」
他又把声音放低,变得柔和起来:「如果没有证据,这个地方也不是谁想进
就进得来的。
张富财,我也知道你上有小下有老,你死了,她们就没有了生活的依靠,你
那七十多岁的老娘和两岁的孩子就得冻饿而死,你那二十多岁的漂亮媳妇也将躺
在别人的床上。
我是个有同情心的人,何况你我五百年前本是一家,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来,
我想给你个机会,只看你能不能好好利用。「
「什么机会?」
「你知道你干的是掉脑袋的事,如果你不自己交待,我就是想救你也没有理
由,对不对?响鼓不用重锺敲,我之所以不拆穿你的身份,就是希望你自己把一
切都说出来,救你自己,也是救你的全家。你好好想想?」
「……」
张富财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很不自信地说:「可我真的没干什么呀。」
「是吗?看来,你还在抱幻想。我提醒提醒你,我的张联络员.」
「什么员?我叫财富财。」张富财又是一哆嗦。
「还在咬牙?刘玉章这个人你认识吧?」
「不认识.」
「不认识?他是共党省委的工部书记,就在我们把你请来之前,他在省城落
网了。还用我说吗?」
「他,他是什么人?我,我不认识他。」
「他比你识时务,没用我们逼他,就把什么都说了。他现在是省党部的坐上
宾.怎么?你还说不认识他?」
「我,我真不认识他。」
「一个联络员,不认识自己的直接上司?」
「您说什么?我真不认识什么叫刘玉章的人。」
「看来你还真是个人物。刘玉章已经把你招出来了,你还不肯吐口,机会可
是稍纵既逝呀!」
「那是他乱咬,是陷害,我,我真不认识他呀!」
「看来,你是想顽抗到底了。那我也没办法,周组长.」
「有。」一直站在张富财身后的特别行动组组长周德发答应道。
「带张联络员去开开眼。」
「是!」
张富财一进旁边的刑讯室,立刻就感到两腿发软,那里面木架子、木凳子、
铁链子、火盆、烙铁应有尽有,Yin森森的怕人。
「想试试哪一种?」周德发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