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佑透过锃亮的玻璃窗看向天空,刚出门的时候天还蓝着,此时已是一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的景象。
k城位于西南腹地,一年四季天气都较为稳定,裴佑来到k城快两年,第一次见到如此诡谲的天象。
再不走就要赶上暴雨了,裴佑简单向护工交代了工作日弟弟的护理注意事项,便离开了医院。
其实已经交代得够多次了,只是他这两年Jing神状态每况愈下,总担心自己有遗漏掉的事,最近这段时间更是连离家时都会一再检查房门有没有锁好,故每次到医院都会向护工重复几次。
护工是个上了些年纪的阿姨,也许是看他天天来回奔波得辛苦,对他这样近乎神经质的行为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议。
裴佑举起公文包虚护在头顶,小跑向与医院两条街相隔的住所,饶是距离不远,他还是没能在雨滴下落前赶到公寓。短短几分钟脚程,天象又骤然变化了一通,暴雨倾盆而至,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今天是周末,大街上挤满了人,显然昨天的天气预报说谎了——没几个人预料得到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一时间无数双脚争抢着奔走躲避,时有推搡,地上很快满是肮脏的积水和泥泞。
等裴佑终于迈入单元楼,已然被浇了个彻底。乌黑的发丝打绺成一缕一缕,可怜兮兮地贴在额头,雨水从他的头顶滑落滴到shi透的衬衫上,一齐汇聚到腰腹的位置,又消失不见,裴佑原本就削瘦的身躯失去了挺拔衣衫的支撑,显得越发孱弱起来。
鼻梁上的眼镜已经被打得水雾淋漓,什么都看不清,他干脆将其取下塞进口袋。跑得急了,心脏负荷有些重,他轻声喘息着,缓过一口气,取出钥匙准备开门。
突然裴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动作一滞。
视线上移,几步台阶之外,一个男人站在他的房门口,正居高临下望着自己。
那人五官十分英俊,眉毛粗而浓重,眼角微微下垂,鼻梁高挺,是一张让人看了想接近的脸,然而男人的气质却十分锋利,那双形状温和的眼睛眯成危险的弧度,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明明是亲人的长相,此刻却让人有些不敢目视。
如果裴佑此刻能静下心来观察就会发现,男人的脸部肌rou紧绷——那是一个代表着极度紧张的微表情,但此时心中的震惊使他无暇注意这些细节。
——陆景詹!
呼吸停滞,头重脚轻,连心跳都慢了半拍,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随后心脏回到胸腔,剧烈跳动起来,裴佑就着这个手伸进兜里的动作愣在了原地。
这个造型在男人看来应该是有些滑稽的,全身都被打shi,衣物软趴趴不成形地贴在皮肤上,自己的脊背还微微弯曲着,实在算不上好看。
男人适时嗤笑了出来,裴佑终于从惊惶中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开始整理衬衫——他似乎很不想被男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但胡乱拍打一阵后他意识到自己这身已经无法拯救了,便也自暴自弃地垂下手,连同眼角也垂下,认真研究自己的鞋子来。
男人整个身子都站在黑暗里,只有一缕光从狭小的窗户透进来,映射在他的侧脸上。只一眼,裴佑就发现他变了不少,原本就深邃的五官愈发凌厉,下颔线更加锋利,刀削似的……脸上的表情倒是和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很像。
无法控制地,裴佑脑海里走马灯式闪过两人曾经相处过的日日夜夜,那些美好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在自己刚刚离开时的每一个夜晚都如蛆附骨地缠着他,如今他却不敢再细想。
这是很有道理的,试问,一个毒瘾患者想要自救,千辛万苦才得以脱身,又怎么敢再去碰毒呢?
不会是又出现幻觉了吧,裴佑想,好不容易不再想起你,怎么又突然出现了呢?
明明再次见到他也没有几秒,裴佑却感觉有半个世纪那么久。
“你……”裴佑迟疑开口。
“你就住这种地方?”男人没等他说下去,立即出声打断,下巴微微扬起,声音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倨傲。
裴佑怔了怔,心跳逐渐恢复正常,状似平静道:“嗯,小敏住院要持续花钱,我的积蓄也不多,能省则省。你专门来找我是……”
话音未落再次被打断。
“谁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男人似乎就是不想让他说话,冷冷道,神色晦暗不明。
裴佑两度被打断,抿了抿唇,并没有揭穿他显而易见的谎言。
他没有心思探寻陆景詹的真实想法,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法在这个男人面前做到完全冷静,现在的他状态并不佳,他完全不想在眼前的“老朋友”面前绷不住情绪露怯,于是他做了一件不太给自己长脸的事——转身向外走去。
“你去哪?!”陆景詹似乎对看到他的背影这件事显得格外抗拒,再也无法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瞳孔骤然紧缩,冲上前抓住了裴佑的小臂,力道大到像是要将他的手臂整个卸下。
裴佑吃痛,转身一拳打去,但又哪里是陆景詹的对手,只微微擦过了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