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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皆看着他,那双眼眸中只有无尽的哀恸和茫然。
“我……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周恙抬起手,用指腹擦去他脸颊上冰凉的泪水,“你相信我吗?”
周恙耐心地等了等,仍然没有听到沈皆的回答。
那双美丽的眼睛漠然凝望着他,眼眸中已经没有任何光彩。
“阿皆,郑泊或许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战胜,”周恙说,“他能够横行,是因为他的家世就是最大的依仗,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有趋炎附势的人主动送上前,为他提供便利,用来向换取郑家的支持。”
“只有触及到了根基,才会对郑泊形成压迫。”
“可我能做什么……”沈皆苍白的唇微微启开,柔软的唇瓣触碰到周恙的手,呵出的气息微弱,像一只濒死的蝶,
——我连孤注一掷的勇气都没有。
周恙凝视着他,语气坚决:“揭发他的罪行,让他所做一切暴露在阳光下,当发声的渠道足够多,造成的影响足够大,即便是郑家也无法轻描淡写的抹平。”
沈皆眼中燃起一点微末的光,却又转瞬即逝的熄灭:“我想过揭发他,可是能够联系上的任何媒体都拒绝了我。”
“我会帮你,”周恙低声说,“你忘了,其实我也是他们那类人中的一个。”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点笑容却苦涩至极。
沈皆的身体微微颤抖,他像是黑暗中跋涉太久的人终于看到了光,然而那点光亮太过微弱,让他无法辨别到底是真正的出口,还是绝境中的自欺欺人。
沈皆沉默下来。
周恙知道他在顾忌什么,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这些话都是我深思熟虑过的,并不是自不量力地冲动。”
“内阁五年一任,一个月后就是改选的日子,这个时候如果爆发出大规模的舆论丑闻,势必会影响到郑老内阁选举的形势。”
“郑家身边的人无一不是趋利而至,在这样敏感的时间段出现的践踏国民人权尊严,性质极其恶劣的丑闻,所有人都知道明哲保身会是最好的选择。”周恙的声音不高,每个字却坚定无比,相触的手指上传来的温暖,几乎将沈皆烧灼起来。
“……其实,郑泊今天已经找过我了,他向我询问你的下落,”周恙艰涩地说道,“阿皆,我可以帮助你离开这个国家,以新的身份,新的面孔活下去。可是你的亲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可是阿皆,你甘心吗?你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因为郑泊的恶意,要放弃自己的人生,连和家人见面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所有美好的期许像一个Jing巧却脆弱的泡沫,沈皆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喘息声像低闷的哭泣。
“如果你是担心接下来的报复……在铺天盖地的曝光关注下,郑家的所有举动都会被无数人审视,你作为检举者,你的家人会得到更严密的保护,郑泊反而无法再对他们肆意妄为。”
“你可以回到阳光下面,不必躲避任何人,和他们重新团聚。”周恙低声说。
以前的沈皆从来没有想过,平凡的生活竟然会是他后半生最为渴求的一切。
“阿皆,你相信我吗?”片刻的沉默后,周恙再次询问他。
沈皆低垂着头,周恙能感受到无法自抑的颤抖从他握住沈皆手腕的手上传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沈皆轻微的声音。
“我——我应该怎么做?”
周恙松开他的手,向前微微倾身,给了他一个温和的拥抱。“你先休息,”他温柔地说,“剩下的交给我。”
沈皆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什么都没有说。
在落地灯昏黄光线以外的Yin影中,周恙的眼中,骤然划过意味不明的Yin冷。
随后的几天像是行走在恍惚沉闷的梦境中,他在周恙的鼓励下回忆那些遭受过的凌虐,整理成清晰的脉络,填充进冰冷的文字。
最后沈皆对着一台运作中的摄影机,拿着周恙为他找到的病情记录、和其他一些能够当做证据的东西,叙述着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他不愿意回忆录制那些录像时的场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会在脑海中重复他所经受过的那些痛苦,不堪重负的神经被反复折磨,好几次他说不下去,茫然地看着镜头,嘴唇颤抖着,连出声都困难。
随后重新再来。
被丢弃在黑暗中的人向着那点遥不可及的光明靠近,赤裸的双脚被碎石割破,每一个脚印都带着鲜血。
沈皆居住的地方没有网络,客厅中的电视一直被打开着,遥控器几天没有动过,始终都是一个频道。
他像是被关押许久,终于等到处刑的人,既畏惧着揭开所有伤疤的痛苦,又渴望着最后的解脱。
新闻节目中依旧歌舞升平,没有任何郑家大厦将倾的迹象。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沈皆知道那是周恙。周恙仍然会每天和他通电话,和他闲聊些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