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邱律师来见裴叙川,同他交代工作上的进展:“房产的事已经办妥,先生今天可以坐在裴家祖宅里吃晚餐了。”
裴家余下的人一直死抓着老宅不肯放手,这件事拉锯许久,终于尘埃落定。
裴叙川投去赞许的目光,邱律师笑了笑,又说:“我还准备了丧家之犬,给先生当余兴节目。”
裴叙川与他对视一眼,不置可否。
一小时后,他带着邱律和手下出现在了老宅。
走入会客厅,果然见到裴家老三裴念渝坐在那里,抬头望向他的眼神悲戚而愤恨,像是在父亲和大哥接连出事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裴叙川在他对面落座,邱律师掏出钢笔递给兄弟二人,裴三少接过笔,刷刷几下在文件上签好名字,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情绪上涌,恨恨地说:“为了这一天,你等很久了吧。”
裴叙川眼皮也没抬一下,不疾不徐签着文件,淡淡道:“你说呢?”
“二哥真是天生冷血。”裴念渝在桌下握紧拳头,“父亲从前也算仁至义尽,送你出国也是为了磨练你,你何必非要把裴家逼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有大哥……”
裴叙川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是觉得我应该对裴凛感恩戴德?”
裴凛如大多数豪门出身的男人一样,一生情妇无数,正式认在名下的儿子倒只有他们三个。裴叙川和裴念渝都是他在外面的孩子,得到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毕竟,生下裴念渝的白小姐,曾经与裴凛是青梅竹马。当年裴凛被兄弟压制,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小姐另嫁他人。等裴凛从南岛归来,北城已经风云变换,白小姐夫家遭了难,裴凛东山再起继承裴家后,为全当年的念想将她据为己有,没过多久又有了裴念渝。
裴家大少嫉恨三少最受父亲疼宠,但又忌惮着裴凛不敢直接对裴念渝下手,压抑之下便百般欺辱裴叙川来泄愤。裴大少和狐朋狗友拿烟头烫在他后背上取乐时,裴凛大约正把三儿子带在身边,手把手地亲自教他滑雪骑马,画画弹琴。
裴念渝在期待中降生,在疼爱中长大,性子养得极为天真。只是有时,天真也是一种残忍。裴老三没有经历过黑暗,便觉得黑暗不可能存在。
他明白不了裴叙川的仇恨,裴叙川也不需要被他理解,两人之间的交流没有意义。
裴叙川没同他计较,只是扬了扬手,吩咐道:“送三少回去。”
自然有手下钳着裴念渝的手臂把他带到门外。
裴叙川没再往门边看一眼,转身独自走进书房,打开了裴凛的保险箱。
他对里面的其他财产浑不在意,径直将手伸向堆放名贵珠宝首饰的一格,一件件地往外取,一次次打开锦盒确认后随意丢到一旁。
保险箱里很快只剩下最后一个戒盒,珍之重之地放在最深处。
裴叙川把它取出时竟有几分紧张,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希望在这里面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还是不希望。
戒盒打开了,里面是空的。
裴叙川垂下手臂,脸色冷得像结了霜。
他命人翻过了裴家老宅的每一寸,最终那枚戒指是在衣柜靠下的一个抽屉里被找到的,银色的环早已黯淡无光,混在一堆无用的票据里,卡进了抽屉边缘的缝隙。
那戒指款式朴素简单,是父母当年的婚戒。
裴叙川把那枚钻戒放在掌心,跪坐在衣柜旁边低着头。过了一会儿,他讽刺地笑了出来,整个人却像是被这两声嗤笑抽干了力气,良久没有起身。
夕阳西斜时分,裴叙川去了篱山。
裴家的墓园就建在篱山上面,裴凛从前厌弃他们母子,却又把陈汀兰葬在这里。
裴叙川捧着一束兰花孤身上了山,母亲的墓碑上只刻着八个字——陈汀兰之墓,叙川立。
他拿出怀中的戒指,戒环表面已经擦拭干净,恢复了它曾经在陈汀兰手上时的光泽。
裴叙川将它轻轻放在了母亲墓前。
注视着遗像中微笑着的美丽女人,他轻声开口:“你后悔吗?”
裴叙川出生于南岛,七岁之前,他有一个平凡的家,忙碌的父亲,温柔的母亲。
陈汀兰心善,偶然对落魄时的裴凛施以援手,两人结缘生情,订下终身。他们之间的结合最初不为陈父所接受,但裴叙川的出生与长大缓和了外祖父与母亲的关系,后来连陈家生意也放心允准了裴凛经手。
陈汀兰怀上第二个孩子时,裴凛丢下孕中的妻子离开家,说是要北上开拓市场,从此杳无音信。陈汀兰以为裴凛出了事,忧思过度没能保住肚子里这一胎。
陈家人却发现裴凛早就暗中转移资产,卷走了陈氏的大半身家。他不仅没有死,还在北方摇身一变,成了旁人口中“白手起家”的企业家。
没人知道男人所谓的白手起家,背后是如何吸了女人的血。
陈父气得一病不起,弟弟与她决裂,负气远走。陈汀兰一个人艰难地把儿子养到上中学的年纪,裴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