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好长好长,连梦里都是连翘花的味道,香气缠绕着让人不愿意起来。
李二毛趴在软乎乎的床上,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窗外红彤彤的夕阳和矮矮的山头,他心里一惊;第二眼才发现床上已经空落落地只剩了他一人。
地西泮不见了。
李二毛慌张地从床上腾起,急匆匆地往门外窜去,刚跑出房门就迎头撞上一个肌rou厚实的胸脯。
“醒了?”迎面走来的地西泮暖洋洋地笑着,李二毛尴尬地点点头,随后又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天气多好,再睡会儿呗。”地西泮走到窗户前把半遮的窗帘掀开,暖红的余晖争先恐后地填满了整个房间,把李二毛也照得红红的。
“你爹刚吃过晚饭,去学校守晚自习了。”
“啊?那我爸呢。”
“去陪你爹了。”
“……”
家里又只剩他和地西泮两个人了。李二毛看着地西泮走出房间,不一会儿又回来,手里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汤色清亮,翠绿的菜叶点缀着白乎乎的馄饨,看着就很有食欲。
“你……你做的?”李二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上哪找到rou?还,还有这个馄饨皮?”
“rou上东街买的,皮自己擀的。想学?我教你啊。”地西泮浅浅地笑了一下,把满满一碗馄饨放在书桌上,然后起身往外走。“刚好还有剩下的馅儿,吃完来厨房。”
李二毛一觉醒来肚子早就空空了,他等地西泮一走就抱着碗狼吞虎咽起来,把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早春的晚上来得急,这一会儿功夫,太阳已经掉进山头,月亮冉冉升起来了。
“西泮哥——”李二毛拿着碗站在厨房门口,地西泮正在揉面,一旁是高高堆起的擀好的馄饨皮,他的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结实壮硕的小臂肌rou,动作流畅又劲道,力量收放自如,宛如武打动作一样行云流水。李二毛像是在欣赏油画一样入了神。
“来了?”地西泮手上动作不停,只是回头看了李二毛一样,如惊鸿一瞥般看得李二毛心里滚烫烫的。
“过来——会包馄饨吗?”
“会……”李二毛回答得很不自信,他是和老爸学过的,但是并不熟练。他洗了手,过来拈起一片馄饨皮,平整地摆在手心,再加rou馅,沾水,最后再一捏——一个不像馄饨反而像饺子的东西歪歪扭扭地诞生了。
“哈哈,这可不叫馄饨。”地西泮笑着把面团放下,擦了擦手,也拿上一片馄饨皮。
“看好了——”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放馅儿和沾水的动作,可到接下来,那混沌皮就像施了法一样乖乖随着地西泮的手指扭动,只见他轻轻一拈,食指一绕最后再两指紧紧一捏,一个圆溜溜的元宝样的馄饨便出现在他的手心里。
“太厉害了!”李二毛惊呼,“西泮哥,你是咋学会的?”
“哈哈,诊所的老主人教的,我只学了些皮毛罢了。”
“这哪里是皮毛——西泮哥,你教我吧,我也要和你一样厉害!”李二毛也把袖子挽起,有模有样地学起地西泮的动作来,他一拈一绕一捏,却反而比第一次还要四不像了。地西泮干脆像上午那样手把手地教起来。
“啊!这个挺像了——不对不对,西泮哥,再来一次!”
“手指放松,不要太紧。”
“我会了我会了!西泮哥,看看这个——”
“不行,还差的远。”
厨房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和两人的欢声笑语杂糅在一起,声音飞向夜晚的幕布,把月亮越推越高。
等两人把所以的馄饨皮霍霍完,抬头一看,月亮已经大咧咧地挂在脑袋顶上了。
“还吃,吃多了睡不着。”地西泮无奈地看着李二毛又吃了整整两碗馄饨,李二毛咽下最后一个馄饨,舔舔嘴角,咧嘴笑着。
“都怪哥剁的馅儿太香了。”
“好了,这里我来收拾,你老老实实躺床上去。”
“我也洗,不能让哥一个人做。”李二毛抢在地西泮之前把碗一揽,小跑着就去了水池。不过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地西泮对他来说已经像一个哥哥一样亲切了。
李二毛像小狗一样欢脱地往床上一扑,地西泮轻轻关上门,也脱了外套躺到床上来,他里边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毛衣,只能看出他宽阔的肩膀,做旧的灰褐色粗线掩住了胸部的轮廓。李二毛睡在地西泮身边,这会主动往他怀里蹭,地西泮也环着胳膊搂住他。
“西泮哥——”
“嗯?”地西泮发出一声好听的鼻音,扭头看见李二毛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我睡不着。”
地西泮轻轻拍着他的背,隔着衣服抚摸着他光溜微凸的脊骨。
“眼睛闭上,脑子里别想其他的。”
老百姓常用的心理促眠法。地西泮知道这没有用,于是他让呼出的气息中带上了一些稀薄的药物,睁眼静静观察着李二毛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