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刀锋似的在他脸上剐了一下,接着问:“还有谁?”
小孙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给司令治、治病的陈参谋,还有王、王团长。”
“哪个王团长?”
“独立团的。”
游师长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猛地转身走了。
小孙在他背后擦了把冷汗,嘀咕道:“干嘛呀,神神叨叨的。”
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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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司令带了三万人前去澄阳县剿匪,折损了万把人的一个师,回程时反而扩充到四五万之众。各师团长们私底下直犯嘀咕:剿了整年的匪,非得赶尽杀绝,搞得跟不共戴天似的,可真碰了面,两下半又给收编了,司令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只有游师长始终沉着脸不发一言。他无意中窥到的真相一角,夜雾般在心底弥漫,将原本就隐隐不祥的预感,推向越发明朗的、郁结与愤懑的境地中去了。
虞司令这是叫人给占便宜了!那枚离奇的牙印令他在匪夷所思之后恍悟:王胡子算什么东西,一个野蛮粗鲁的土匪,虞司令何等人物,能瞧得上他?一准是病糊涂时被这狗胆包天的畜生趁火打了劫!
游师长眼中杀气闪现,下意识去扯枪套搭扣,手指握住枪柄时,心念陡转,动作便顿住了。
这件事虞司令还蒙在鼓里,倘若被知晓,依他的性子,恐怕要掀起一场惊涛骇浪——王胡子死不足惜,独立团两三万人马也成不了大患,可万一他临死前狗急跳墙、胡说八道,脸皮扫地的虞司令非气疯不可!
游师长越想,目光越森冷,内心起伏的情绪波动难以传递到面部肌肉,只好从一双黑幽幽的眼睛里泄露出来,荒郊鬼火似的明昧不定,看得旁边的副官直发瘆。
僵硬许久后,他缓缓吐出口恶气,重新扣上枪套,骑着马继续前行,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一路上,虞司令接到了不少投诉。原来王胡子的独立团在外晃荡一年,招降纳叛,吸收了不少新血,基本都是些素行不良的贼匪,尽管重新套回军服,总忍不住要干点老本行。他这边是独乐乐,其他团长们可就眼红脖子粗了,凭啥呀,同样顶着救国军的番号,你们土匪团可以明抢,我们出手就是违反军纪,只能干看着?一封封小报告直往虞司令手里拍。
王胡子自从趁人之危地帮虞司令“发过汗”,一连几天没见着他,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又疼又痒,就想借辩白的名义往他面前钻。
虞司令眼下正烦着呢。光是王栓这俩字出现在白纸黑字上,就像眼中钉肉中刺一样硌得他浑身不舒服,更别提本尊了。他冲前来通报的小孙发了顿脾气,叫警卫兵把人轰出去了事。
被撵过几次后,王胡子干脆由着手下们胡闹,心想弄出点动静也好,惹急了还不得来找我算帐?
不料虞司令是铁了心要将他拒之门外,把那叠小报告往废纸篓一丢,全然不予理会。
各团长没辙,只得眼睁睁看着土匪们吃独食,暗地里直发牢骚:都说收编部队是后娘养的,哪儿呀,简直比亲妈还亲!
如此大事不犯、小事不断地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回到省城。虞司令刚进屋,椅面还没坐热,崔参谋长就进来了,神情肃然:“总座,你可算是回来了!”
虞司令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不徐地说:“放松,学琛。有我在呢,能出什么天的事。”
崔尚如一颗心被他拍回了肚子里,面色也舒缓了,说:“中央政府发了通告,指派个省主席来接管政务。三天前人就到了,说是要见总座,一直在打探您的消息。”
虞司令挑起眉峰:“嗬,咱就这点家私,也被人惦记上了?说接管就接管,当我虞昆山是冤大头哪!”他冷笑着掸了掸一尘不染的袖口,“不用等人找上门,咱这就去会会——叫什么名字来着?”
“吴乾柯。”
虞司令说归说,却没急着动身,先调了一个团,把省部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不许任何人出入。荷枪实弹地围了大半天,直把里面的一干人唬得胆战心惊,这才带着警卫,声势十足地排闼而入,直奔主席办公室。
门砰的被撞开,在窗前来回踱步的人影猛地转身,正对上一片黑洞洞的枪口。一惊之后,他伸手指着气势汹汹的大兵怒喝:“你们是哪个师哪个团的,这是想干什么?我是中央委任的省主席,你们这么做,等于向政府、向全国宣战!你们是想背着虞司令造反,还是想把救国军的前途砸在‘逆匪’两个字上?去报告你们的长官,马上把队伍撤回去,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有话等虞司令回来再说!”
“吴主席好大的口气!”
警卫兵纷纷让开条道,被他挂在嘴边当挡箭牌的虞司令背着手走出来,一脸倨傲地打量着面前之人,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眼熟。
吴主席也在打量他——或者该称为端详了,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脚,嘴角慢慢攒出几许笑意:“怎么着,也比不上振玉你的派头大。”
虞司令被这多年未闻的名字叫得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