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入秋的天气称不上冷,顶多有些凉意。安思微套着件宽大的落肩毛衣,坐在椅子上头抱着膝,出神地望向电视。
电视里的节目桥段千篇一律,都是早已说过千百遍的梗,可来宾们还是配合地欢声高笑,笑声高得连背景音乐都要被盖了过去。
安思微一向讨厌这种吵杂又没有内容可言的综艺,可他现在恰恰就需要这种不必带着脑看,又能让房间充满人声的节目。
毕竟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一人度过整日。
第一次见到江丞焕是在他十六岁时,刚升上高二的时候,和生父离异多年的母亲说有了新的对象,希望能让他见见,无可无不可的他就跟了去,心道替妈妈看看也好,省得她又识人不清,选了个只有外表,却镇日游手好闲的男人。
他们是去江家吃的饭。安思微家里境况并不算差,可和江家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就没了可比性。他没料到继父会是这种富裕之家出身,压力下难免惴惴起来,担忧自己表现不好就会影响母亲在对方心中的评价。
可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想多了——江教授是个敦厚的中年男人,腼腆问好後问了几句学校生活如何,而後拍了拍肩,便没了旁话。不擅长应付长辈的他更加不安起来,反倒是立在一侧的青年男子看出了他正因紧张而颤抖,主动伸出了手牵过他:「很冷?我们去暖炉边烘手吧。」
那时他才真的将注意力放到青年身上。三十出头的江丞焕正是男人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五官也生得英伟,唇角和善地挑起,任谁看了都要对他产生好感。
安思微自然也不例外。他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滚烫热意,感觉心脏也在肌肤相触下骤然加速。原来厌恶任何陌生人触碰的他抿抿唇,轻轻反握住了那只大掌。
那就是他心动的起源。很简单,却难以抹灭,直到现在他都还能忆起当日江丞焕是用哪只手牵的他,脸上又是什麽表情,在听见自己细不可闻的「谢谢」後颧骨扬得有多高。
当天回了自己家,母亲问他今天对江教授和他儿子的感觉怎麽样。安思微低着眼睑,说了句:「很好。」
说的时候悄悄红了耳尖——他自己明白,这个「很好」所指的只是江丞焕,至於母亲中意的江教授,他除去老实两字以外就没了评价。
母亲与江教授感情日深,他与江丞焕也像真的兄弟般,一见面就谁也分不开,回回都是直到最後一刻才舍得回家。高三的某天,母亲带着他没见过的神情,郑重其事地在餐桌上拉着他手问:「我们打算结婚了,思微,你同意他们成为你的家人吗?」
安思微哪里有不愿意的——妈妈和江教授一旦结了婚,他就能和江丞焕住在同一幢宅子里,纵使不是同床共枕,那也比现在强上许多。
两老再婚後没多久就一起移居国外,宅子里只剩了他们俩人。这种景况正中安思微下怀——他不是擅长撒娇的人,连对亲生母亲也极少,可对着江丞焕,安思微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能软着声音喊人,也能把手塞进别人怀里取暖的。
而只有两人同住的时刻正有利他肆无忌惮地撒娇。
或许是因为年龄差距大,江丞焕总拿他当孩子惯着。他一喊哥哥就会笑着揉他头,冰冷的手碰到滚烫的那只就会被抓过去一顿捂;他挑食不爱吃rou,江丞焕也不念他,只让阿姨多做些鱼,牛猪鸡的菜就少做些,说反正都是蛋白质,你爱吃鱼就给你做鱼,干嘛逼着你吃rou,又总是耐心替他把刺都挑了,确认都是细嫩鱼rou後才愿意夹到他碗里,娇惯得安思微现在在外吃鱼都只能点没刺的部位。
可男人在大事上又不纵容他了。大学毕业後他本来就打算读硕士,可并没想到国外读,但江丞焕坚持他的科系要拿个国外学历才有利,就这样将安思微送到了英国去。
出国前安思微为这和他闹了好一阵子别扭,天天冷着张脸,任男人怎麽好言相劝都不说话。可到了去机场那天,江丞焕在他登机前拥抱了他一下後,青年内心的委屈突然就都炸了开来,扑到男人怀里哭得怎麽也止不住泪。
「你要等我回来。」
「等,当然等,不等你我还能干嘛?」
还是那样炽热的大掌,一下下轻抚在他背上,无奈又宠溺。安思微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扁起嘴,抽噎着继续要求。
「不准生病。」
「我尽力,你也别生病。」
「别忙得忘记吃饭。」
「会吃。宋姨盯着我呢。」
「要想我。」
「想,每天都想。」
「每天给我传讯息。」
「好,也给你打电话。」
登机广播响了第二次,差不多把气撒完的青年哽咽着把身子从他怀里抽出来,还没站直身子,就又被男人揽了回去。
「在那里乖一点,别乱交朋友。」
江丞焕默不作声地搂了他一会,最後放开时只说了这句话。安思微红着眼眶颔首,柔软的头发又被大掌揉得蓬乱。
「乖。」
到了地方,安思微为了早日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