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埤阳城郑家少爷自马上摔下后便整日浑浑噩噩、昏迷不醒,某日却叫一山野闲夫唤回了神志,郑氏夫妇高兴万分,千般道谢、万般挽留,总算叫那孟壮士暂留府中。
这般又过两日,郑良生身子转好,已能下地走动,便忙不迭来拜会恩公。
只见他玉冠束发、白襕披身,竟做一副书生打扮,虽衬得这人面红齿白,但若念起他从前沉溺酒色之举,不免令人思之发笑。
不过郑良生丝毫未察,他现下虽是面色苍白,仍有气虚之相,一双眼却痴痴地望着孟固。
“……郑少爷、郑少爷?”
“嗯……恩公唤我何事?”
孟固挠了挠头,赧然道:“郑少爷还较我年长,何必叫我恩公,唤我孟固便好,不知少爷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郑良生自来后便不言不语,只是望着孟固不说话,现今听他之言,才抿嘴笑道:“我从前昏沉,过往数载皆如白驹过隙,愕然无所知也,现下想来真是愧对爹娘,加之此番马伤难愈,若非恩公相助,只怕过不了几日就要撒手而去,徒留老父老母怆然而泣。恩公于我,实有再造之恩,小生……小生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他说话恭敬得体,全然不似从前浪荡公子哥儿的模样,倒令周侧下人吃了一惊,其人皆在心中暗暗奇道:少爷大病一场,倒是不再犯浑,也算好事一桩。
只是孟固明晓其中之理,倒并不讶异,反而朝他笑道:“我救人乃为积德行善、同天表意,并不寻求回报,郑少爷不必客气。不过少爷这病确实蹊跷……少爷既说过往诸事昏沉难记,那可还记得前次坠马一事?”
郑良生思略良久,只道:“那日天晴放暖,我同几位酒rou朋友相邀骑马踏青,却不料刚至城郊,马儿就受了惊,突然狂奔不止,我连拉马缰皆是不停,最后便被甩下马去、失了意识,直至醒来见了恩公。”
孟固抵着下颌咂摸两声,又听郑良生接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颇为怪异,便是我少时害病那会儿,我那时还不满十五,有一日在房内读书,屋外突起暴雨,顷刻间又闻得阵阵惊雷……”
那雷声越来越大,郑良生到底年少怕事,忙起步去合上窗户,不料见滂沱大雨中有一细长青蛇,只有巴掌大小,却是身带血痕、几无动静。郑良生心生善意,也不顾大雨shi身,跑进后院折了竹枝、挑起青蛇,将它放在檐下,也算为其挡一场雨。
说来也怪,这雷雨来得急去得也急,不过片刻便又转晴,这时郑府下人也匆匆赶来,见小少爷呆呆地盯着一条青蛇,还当他是被吓着了,忙将其送回房内,等郑良生隔日起来一看,那青蛇早已不见,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却不料几日之后突降一场怪病,弄得他发热盗汗、心悸不止,郑老爷请了数位名医都无济于事,最后却是郑良生自己恢复了清明之态,可从此以后性情大变,不仅不喜读书,更是耽溺女色、不闻外事,将郑氏夫妇气得不轻。
孟固听他说完,口中忿忿道:“这畜生,当真是恩将仇报!”
郑良生不解其意,只觉这人皱眉时甚是好看,便凑近些许,轻声问道:“恩公听我说了许久,可是知我病因?”
孟固瞧他看得认真,面上不甚自在,耸了耸鼻道:“我虽知因果,却怕少爷不信,是以不敢妄言,而郑少爷既已转好,我亦不会久留……”
郑良生忙以手相覆,口中急道:“恩公常怀去意,莫不是下人招待不周?”
“我乃山野之人,来去随心、四海为家,长居于此实非我愿,又与下人有何干系?”
他虽年少,却作潇洒之态,反令郑良生愈加痴迷,他咬唇愦然道:“虽听恩公这般言道,我心中却是难平,恩公既不愿言明病因,定是此病难解……若是恩公一走了之,日后我又……”
他说罢俊脸一皱,竟是垂泪低泣。
孟固虽是术法高强,但到底久居幻境、少于人言,实在不善慰人,此刻见他哭得可怜,又想到下山时老道所言,不免软了心肠,劝道:“少爷若不放心,我多留几日便好。”
郑良生这才抬头,他面上尚挂着泪痕,却朝他粲然一笑:“如此便好,不知恩公年岁几何、家住何方、亲眷几人,又为何来我埤阳?”
孟固不知他为何突然转问,但见他双眼含泪,却又不忍不答,口中含糊道:“我将至及冠,家中无父无母,只有一位兄长,此番乃是下山游历,碰巧路过埤阳。”
他飞快地抬眼看了看郑良生,只见他听得认真,面上无有丝毫疑色,似是全然相信自己,孟固心内闪过一丝讶异,却也不敢多想。
郑良生颔首相应,双目又频频望向他襟口,惹得孟固极不自在,他忍了许久,才听郑良生道:“恩公年岁尚小,想必未有婚约,却在胸前佩玉,那……莫非是定情信物?”
孟固见他看来,便将脖上玉坠取了下来,朝他道:“我是头回离家远行,山下老道忧我身手不济,故以此物赠我,非是甚么定情之物。”
他未说老道是何人,郑良生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