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一路上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索性丞相图个耳根子清净,也不愿意和他多说。
将军在一些行径上已经不能用幼稚来当说辞了,丞相甚至觉得他不够尊重人,哪有这样一声不吭就把对方衣服给换了的。
很早的时候,将军在丞相眼里就是一个粗俗的野蛮人,暂且不提一个后来者介入了别人的感情,他在一些小事儿上的放纵就让丞相看不过去,除了那张皮囊,丞相就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皇帝到底喜欢他什么。
一个只会舞刀弄枪,性子又急又烈,做事儿鲁莽还不考虑后果的人,在丞相看来,根本没有留在身边的价值和余地,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战场上无人可敌。
丞相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了将军,皇上就是一眼爱上了将军他又能怎么办,可在为人处事的迥异让丞相实在难以忍受。他们接受的训诫和学识不同,出生不同,成长的环境不同,将军一身的血性和粗犷的野气,和这一片辉煌规矩的宫殿格格不入,在规绳矩墨的规束下,所有人矜贵有礼,而不是像他这般冒冒失失,第一天进宫,驾着马匹狂奔,吓坏了宫里人。
被人拦下来还一脸不服气地抬着下巴,奈何他功名裹身,战功显赫,是远近闻名的镇国之神,旁人实在不知该拿他怎么办,畏畏缩缩了好半天。最后还得老将军亲自赶来,教他礼数和例法,拉着他学了小半日,才敢让他去见皇帝。
这事儿皇帝自是知晓的,当时窝在丞相怀里笑了半晌,嘴里不停地说道真有这样的人啊,也太有意思了。
将军十五岁就去了边境,一待就是几年,受了那边风俗习性很大的影响,不喜拘于小节,性子养地十分豪放。他跟谁都很和气,在周遭百姓间的风评很好。
闲时家家户户窜门,长辈都把他当亲儿子,见着他特别高兴,将军在边境的那些年,把各家各户的饭吃了个遍,认了数不清的干爹干娘。
丞相没跟将军奔赴过战场,自是不了解这些的,狭隘的印象影响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三人刚在一起相处时,丞相打心底里反感将军的行为举止,又粗心又随性的人,很容易在宫里惹出是非争端,若不是皇帝在背后护着他,早该被砍头八百回。
将军又不傻,当时是能感受到丞相对他的抵触和厌恶,但将军没考虑太多,只当是自己破坏了他和皇帝的感情才导致如此。有时候换位思考一下,他甚至能体谅丞相,共情久了,心里头就挺愧疚的。皇帝隐瞒在先,他没办法去怨恨丞相,最多是嫉妒他和皇帝日积月累的情爱,而他却只能被称作后来者。
将军皮rou下也是一身铮铮傲骨,被这样的态度针对了太长时间,难免也会自尊心受打击,他的坦荡在感情里碰了壁,柔软的心头rou也会疼。将军日以夜继地安慰自己,才给自己铸造了一身刺儿。
他不断告诉自己没必要内疚,战场上都不曾被人欺负过,隐忍丞相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军营里备受尊重的人,凭什么要在丞相这里受这气。
后来每次看到丞相败了下风,他就会觉得安心,也就愈发地控制不住自己,久而久之,已经成了习惯。
……
俩人回去以后,炉里只剩几块火炭在冒着微弱的光,将军蹲在地上添火,把冻冷的手放在火上烤暖,一眨眼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将军看到丞相脸颊还有些红,嘴唇冻地发白,眉头还紧紧皱着,于是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问丞相想吃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丞相睁开眼,从床头上做了坐了起来,他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将军阻止了。
“不用了,刚刚给你准备了一个手炉,你抱着暖和一会儿。”
将军把手炉扔到他怀里,临走的时候嘱托他照看一下炉火,随后就扎进了风雪里。
丞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沉默了须臾。
手里的手炉暖烘烘的,僵硬的手指很快灵活了起来,将军在宫里待了那么久,倒是贴心了不少。
丞相抱着手炉,笑了一下,可很快这抹笑意便淡了。窜起的那股气儿过去后,丞相心里又有些难受,不自觉地开始考虑自己刚刚说话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
将军看着没心没肺,其实最受不得委屈,憋着会给他憋出毛病,他也就跟皇上撒个娇泄泄气,实则开口一哄就好了。
丞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给将军找了一身,在炉上烫了一壶酒。
将军和皇上不同,他没办法像对待皇上那样去对待将军,将军自也不会把他当成皇上那般来撒娇,所以导致了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他们要在一段不一样的感情里,摸索出一条新的相处方式。
丞相对将军有感情不假,不然谁会在乎他,但在处理二人矛盾上丞相完全没有经验,甚至笨拙。
毕竟大多时候都是将军主动,亦或皇帝在中间当和事佬,他也就顺水推舟接受了。
丞相坐在桌边等他回来,椅背上搭了一条巾帕,决定等他回来好好谈谈。
将军过了好一会儿才进门,头发都被雪淋了个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