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妻女,尤策便打开了话匣子,自己一个人说得兴致勃勃,从和妻子相识、成亲,再到孩子生产、满月、抓阄,大事小事巨细无遗地说了一通,给张寻崇听麻了。
张寻崇不是不喜欢小孩,只是他对别人的婚姻生活着实不感兴趣。
尤策看张寻崇表情维持得艰难,灿烂一笑:“看出来你听烦了,可我就要说,谁叫我有媳妇呢。”
“……”张寻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人怎么如此无赖!
那硬要说,他是也有媳妇的。
“哈哈哈哈,不逗你了,我还有事,告辞。”尤策收起通缉令,拍拍男人肩膀,转身离去。
尤策刚走没多久,张寻崇又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抬头一看来人,身型矮壮,脸上带着少许雀斑,是韩三宝。
“张头你可回来了。”韩三宝刚巡完一趟街回衙门歇息,看见张寻崇在偏堂,几步走到了男人面前。
“又怎么了,还让我替你值夜班?”
“哪能啊。”韩三宝露出一张笑脸,“董大人让我找你的,衙门里的乌金兽坏了几天了,麻烦张头去看看。”
“哦,好的。”
张寻崇的父亲早些年是个漂泊不定的江湖客,退隐后改做了机关匠,逝世前他的一身功夫和机关手艺都传给了张寻崇。
当初进衙门的时候,董鸿波见张寻崇有修乌金兽的本事,为了省一笔开支,他干脆不再雇外面的匠人定期保养维修,全将活计交给了张寻崇来做。赵国良背地里埋冤过董鸿波守财,不过张寻崇倒是十分乐意做这种事,若是不当捕快,他兴许最终会选择做个机关匠。
二人一起去到停放玄翅鸢的仓库,张寻崇这里敲敲,那里看看,最后小心拆下了一片外壳,将手探进乌金兽内部,四处摸索。
“张头你的手不方便,我帮你做吧,告诉我该干什么就行。”韩三宝说道。
“不用,我能解决。”张寻崇歪着脑袋,半个身子堵在缺口处。他摸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不一会,他从里面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鸟巢来。巢用树枝和兽毛编就,几只雏鸟颤巍巍挤在巢中,身上刚抽了羽管,正是最丑的时候,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心里发怵。
“你们爹娘还真是有能耐,在这里面筑巢。”张寻崇轻碰了碰雏鸟的喙,小鸟估计是饿了,缩着圆滚的身体叫个不停,差点把他的手指也吞下去。
张寻崇抱着鸟巢抬头扫视一周,在房梁上找到一处合适的角落,脚蹬着墙壁轻盈勾上房梁,把巢放在合适位置后再稳稳跃下。
“大声叫吧,父母会循着声音找到你们的。”
话音刚落,只见乌金兽体内蓦地窜出一道红影,在二人头顶盘旋两下,落入鸟巢之中。那是一只颜色火红的小鸟,翅尖尾尖呈黑色,它立在巢边看了一会,便卧回了巢内,将幼鸟保护在腹下。
韩三宝站在梁下,仰头看着鸟巢,奇道:“这是什么鸟?冬天竟然还会筑巢。”
“不清楚,但很难得一见啊。”
张寻崇身子又堵在缺口处叮当了一阵,最后取下一个拳头大小的释汽丹,放在手里掂量两下,说:“也该充汽了。”
“那我陪着张头一起去。”
“没事,你刚巡街完,回去歇一会吧,我自己去就行,劳烦你和董大人说一声。”张寻崇将铁球模样的释汽丹放入怀中,冲韩三宝摆摆手,独自出了衙门。
张寻崇朝着城中白烟升腾的地方走去,不一会就走到了。
萃汽坊由公家经营,专门贩制蒸汽,炼汽的高炉日夜不休,以保证供应。萃汽坊占地不大,但有半截深陷地下。坊中高炉大多一炉两用,萃汽的同时还会用高温炼一些释汽丹,因方法绝密,所以派兵围守于地下,不予示人。
张寻崇一踏进坊中,就感觉隐隐有热气袭来。冬日时节,坊中伙计还穿着短打,为方便干活都挽起裤脚袖口,浑身热汗涔涔,被蒸汽熏蒸得满面红光。
释汽丹以注入口的尺寸由大至小分为甲、乙、丙、丁、戊五种,寻常百姓务农生活只会用到后三种大小的丹,乙种多为公人的乌金兽用,或是一些城中显贵家中厚重的铸铁大门,而只有甲种丹是专门给“飞鲸”使用的。
“飞鲸”是朝堂中所用体型最大的乌金兽,外形如鲸兽,载量甚至能赛过数艘货船,多用来运粮运兵,安全迅捷。若是“飞鲸”半途遇到蒸汽耗尽的情况,找到最近的萃汽坊补充后,便可再次上路。
汽坊占地不大,燃炉占了大部分面积,面向百姓贩汽的地方就更小了。
坊内分成乙、丙、丁、戊四个柜台,每个柜台后面都站着一个记账先生。张寻崇在乙字号的柜台前停下,掏出怀中释汽丹放在木制托盘之上:“麻烦了。”
账房接过丹来,先是检查一番有无破损,再将其表面刻印的编名誊抄在账本上,写完后,他端起托盘放入身后升降的暗格,屈起手指敲在旁侧的传音铜管上,对着里面说:“乙二号,乌金兽用的。”
暗格缓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