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寻崇见他记忆尽失,又忙不迭把郎中请了回来。
郎中不情不愿坐回床边,给沈薪诊脉,摸了半天也不说话,忽然在他面前伸出一只手:“这是几根手指?”
“三根。”
“还好,没傻。”郎中嗯了一声,“看起来是脑瓜子里有淤血,消散之后就好使了。”
“那淤血什么时候消散?”张寻崇很担忧。
“半个月吧,运气好几日也说不定。”
郎中名叫丁宿之,长得白白净净,但是脾气不好,由于常年蹙眉,眉心之间痕迹很深,往那一坐都不用开口,就能感觉在场所有人都欠他钱似的。
丁宿之开的医馆就在他家门口拐角几步开外,张寻崇受伤生病都是去那里治疗,彼此之间也挺熟悉。
“麻烦丁郎中再照顾他一阵子,我有要事需回一趟衙门。”张寻崇挠了挠头,拜托道,“事后我请丁郎中喝酒。”他自从衙门回来,就立马回来查看沈薪的伤势,一会还要去巡街,忙得要命。
丁宿之本来不想理他,但看在酒的面子上,还是答应了:“好吧,我就帮你照看一个时辰,时候一到我就走。”
“多谢多谢。”
张寻崇道了几声谢后,匆匆离开。
昨晚安置完受伤的沈薪,张寻崇担忧阿虎,天擦亮时跑去镇外的废屋查看,发现屋内空荡,地上只余少许食物残渣,小孩已经走了。他顺着脚印估计了一下阿虎离去的方向,走一天多就能走到一座村子,便放下心来。
张寻崇脑子里只想着快些收工回家睡觉,他现在一天一夜都没合眼,整个人累得有点恍惚。
只是还没等他巡完街,赵国良忽跑过来让他回衙门,说是缉火营的人刚刚来了。张寻崇有些头疼,不情不愿和赵国良一同折返。
回去路上,二人聊了几句。
张寻崇瞪大了眼睛,面容满是惊讶:“那孩子逃了?”
“是啊,用一晚上时间刨出个地洞溜走了。”赵国良道,“真是奇了,也不知道他是拿什么挖的。”
张寻崇垂下眼睑没说话,假装在思考。
回到衙门,捕快已四下站好,董鸿波正在升堂议事。只见大堂正中站着一伙人,每人都身穿滚金边墨蓝罗刹服,两把刀、四只收纳鱼筋鞭的铁盘由革带固定在背部,腰上还别着一只造型奇异的黑色罗刹面具,正是缉火营的“水罗刹“。
据说缉火营的罗刹们还配有专门的火铳和汽铳,张寻崇一直想见识见识其威力,可惜那东西不是想瞧就能瞧的。
罗刹之中跪着一个戴枷之人,正是那贩卖伪丹的牛文。他没见过这种阵仗,低垂着脑袋哆哆嗦嗦,吓得不敢抬头。
为首那人剑眉星目,瞳色深邃,气势凛然,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张寻崇和这伙人的首领打过几次交道,也算熟悉,他叫尤策,缉火营百户。
尤策脸色十分糟糕,正和董鸿波争论些什么。
回来路上,张寻崇听赵国良说尤策带的人马围捕赤蛇教失利,非但一个人都没抓到,即将到手的炎奴小孩押在牢里了还能无端逃走,一趟下来什么成绩都没有,免不了要被上头怪罪。
“项州大牢能让一个小孩子轻松逃狱,传出去都叫人笑话。”尤策讥嘲道。
董鸿波语气平缓:“这牢关押的都是普通百姓,那孩子有引火离体的能力,寻常铁牢想必也拦不住他。”
“只会耍火的炎奴又如何在一晚上时间挖出一个地道?”尤策提高音量,眼睛扫向刚刚进门的两个人,“不仅如此,交班之前,狱卒都没发现异样,董大人这里若非看管松懈,就是有内鬼了。”
董鸿波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尤百户慎言,本官的属下还轮不到你来置评,若真是有人从中作梗,本官定严惩不贷。”
知州的眼睛在捕快之中一扫,盯住了张寻崇:“昨晚镇外似乎有什么异动,张捕头尚未详细上报,可发现什么了?”
没董鸿波的提醒,张寻崇还想不起来他昨晚从两个逃跑的人身上捡了一只牌子。男人在怀里掏了一阵,摸出牌子交了上去。
“回大人,我昨晚捡到一只牌子。”
牌子通体乌黑,木质雕刻,很有分量,正中刻着的不知是符号还是文字,张寻崇根本看不懂。董鸿波拿到手也是一脸疑惑,但他隐约觉得此物不简单,又给尤策瞧。
尤策显然也不懂这牌子的用处,皱眉翻来覆去的看,就听得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叫喊。
是牛文在大叫:“这个!我认得这个!”
“真的?你仔细看看。”尤策将牌子送到牛文眼前。
“对对,卖我货的那人,就有这样的一只牌子。他们跟我说,货都是自己做的,要多少有多少。“牛文点头如捣蒜,说得信誓旦旦。
“黑汽坊的令牌?”尤策眯起眼睛,盯住令牌脸色都变了,他看向张寻崇,“你这是从哪里得到的?”
“昨晚巡夜时,我救下了一个人,这是从要抓他的人身上掉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