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尚。
阿尚。
阿尚。
冥冥中听到有人在唤我,我想睁开眼,却无力动弹。
周遭是一片漆黑,无尽蔓延,似无穷尽,我仿佛在深渊正中,上不去,也无法坠落,周身疲惫瘫软,那种酸涩让我觉得无望,可如此也好。我不愿醒来。
但有人拉着我,不愿让我继续下沉,我听到他在叫我的名字,对我说了很多话,我无暇去清明,去想他说的话,去想他是谁。
但臂膀和脸颊有被人触碰的温润,有一瞬暖意。他说:如果你痛苦,你可以伤害我,无论你对我作何,我都不会生气。
但请求你,醒过来,看看我。阿尚。
啊,是他啊。
当年那个白净少年,如今也长大了。
想起了蔚迟,无底深渊像被谁撕了一道口子,那些记忆霎时涌入我脑海,像数据线插入我的脑端接口,那些过往,那些片段,那些想要逃离,却永无道路的画面一帧帧浮现。
直到我想起了那个女人,一切戛然而止。
睁开眼,蔚迟的脸映入眼帘,他眼眶绯红,是哭过了。
他看着我醒来,将脑袋埋在我的颈窝阿尚,你终于醒了。我好担心你。说话时,热气呼出在我的颈边,温热而痒。
我抬手抚摸他的头发,那股清润皂香在我鼻尖围绕。我想说话,但开口前,有一股陈夜的麦芽气味萦绕在我口腔,那气味让人作呕,原本沉重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抬头看到洁白的床帏,入眼都是熟悉的家具,书桌,衣柜,壁画,还有Jing美华丽的吊灯与窗户,陈旧,散发着木头特有的气味,每件物品,都有过往。是了,这是我曾经的家。
阿尚,你饿不饿?蔚迟抱着我,不愿起身。
他的话带回了我的思绪,我问他:我睡了多久?
三天。
那天阿姨的葬礼结束,我送你回家,我想上来陪你,可你说你想要一个人待着,让我不要打扰你。第二天我给你打电话,来敲门都无人回应。
直到今天,我敲碎了窗户进来的,看到你躺在大厅的地毯中央,身边全是酒瓶,才将你抱到房间里来。
他说葬礼。
是了,我想起来了,她死了。
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她自杀了。
母亲的情人甄叔叔给我打的电话,我才知道,我的母亲在浴缸里割腕自杀,走得决绝,毫无留恋,手机关机,紧锁房门,不愿让任何人阻止。尸体被发现时早已被水泡得肿胀。我回来晚了,已无缘见那个女人最后一面,按照她的遗愿,葬礼就在不远处的河边,芦苇高过堤岸,肆意生长,只请寥寥几人,刚好蔚迟这几日在家,便也参加了葬礼。原本我出走,与他也有些时日未见了。我们重逢于葬礼,他一如往昔,陪在我身边。
她说,要把她的骨灰撒在风中,随风而去,在时光的每处缝隙中停留,唯独不在世间。也好。
那晚我再次回到这里,蔚迟说想要陪陪我,我说不必。空旷寂静的大宅,却让我顿觉无尽空虚,我被这痛苦压得喘不过气来,吃了安眠药,又服用了大量的酒Jing,抬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出神,我坐在地板上有多久,就有多久想要逃离,有时会想起母亲,看见母亲,她曼妙的身影在这偌大的房内不断重叠,上升,在我所经历的每一个瞬息之间。曾经我好想逃,如今她走了,但我却觉得曾追寻的一切更加无望。
母亲曾无数次提起过要去寻找乐园。年幼的我不知乐园为何物,直至今日,我也不知道乐园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水晶吊灯之下,我跪坐在地毯上,背后是层层叠叠的伤痕,母亲拿着树上折下的木枝,一边打我,一边喝酒,她的嘴角有狰狞的微笑,她说我是罪孽,她说像我这样的人,一生无法抵达乐园。
但我仍不知何谓乐园。我不知道她是否找到了自己的乐园。可就算找到,又如何?
阿尚。你到底怎么了。蔚迟见我出神,凑到我耳边问我。
我说无事,只是有些恍惚罢了。
那你为什么睡这么久?你知道我多担心吗?他不依不饶,那张脸俊逸清朗,眼中满是担忧。我侧过头,看着他,说我无事,只是喝酒送药罢了,兴许太累了,睡得久了一些。
你非要如此,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吃了安眠药再喝烈酒,你要是再也醒不过来,我该如何?蔚迟亲吻我的脸颊,嘴唇,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怒,埋怨我未曾言说的出走,责怪我的杳无音信,可动作之间满是温柔不舍,他嘴唇柔软,在我的肌肤上留下温润的触感。
他的嘴唇覆在我的唇上,辗转亲吻,时而吮吸,时而轻触,他问我:可以吗?
我看着他专注又渴望的眼神,轻轻一笑:我想先洗个澡。嘴里都是威士忌的气味,睡了三天,早已发酵发酸,我这样,连自己都嫌弃自己。
他说好,伸手抚摸我的脸颊,然后起身,说去放水。
我的房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