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微笑冲我点了点头:
“力哥,你好!”
“她叫晓虹!”妈妈对我说道。
“嗯!”我放下钢笔转过脸来,仔细地审视一番眼前这位一身标准的村姑妆
素的小女孩,她身材瘦弱、肤色稍黑并且略显粗糙,通身散发着因常年睡火炕才
会拥有的那种独特的、十分使人生厌的土腥味。她那积满肤屑的两腮非常明显地
泛起厚重的、农村孩子所专有的一片深深的红晕,她那一对硕大的杏核眼是明亮
而又有神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颤动着,两只浑圆的大眼珠放射着柔情飘溢
的光芒。当这道少女情窦未开的光芒与我那玩世不恭、放浪不羁的目光聚焦到一
起时,突然显现出一丝淡淡的、但却是真诚的柔情蜜意。她冲我甜甜地一笑,我
立刻报之以热烈的回笑。但是,这道光芒很快便慌不择路地逃离开我的视线,她
很快便茫然地、害羞地、惴惴不安地低垂下头去,哦,她那瓜子型的小脑袋上十
分可笑地扎起两根乌黑闪亮的羊角辫。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评价,她都是一个地地
道道的、不折不扣的、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孩,根本没有什么极其特殊的、非常诱
人的出色之处,我漫不经心地对她说道:
“你好!——”
“你好,力哥!”晓虹闻言昂起头来再次柔声柔气地问候道,那红灿灿的、
因过度日晒而泛起层层肤屑的脸上扬溢着热切的笑容,当她张开嘴巴说话时,我
突然发现她的嘴唇非常厚实,与大明星巩莉颇有相似之处。
“好啦,”妈妈冲着新来的保姆晓虹开始喋喋不休地发号施令:
“来,晓虹,跟我来,我来给你介绍介绍你今后的工作范围!”
“哎,”晓虹轻轻地答应一声,然后便尾随在妈妈的身后走出房间,我重新
坐回到椅子上继续搜肠刮肚、继续冥思苦想,企图炮制出一部惊世赅俗的鸿篇巨
着。然而,从厨房里传来妈妈一阵紧似一阵的喊叫声却完全扰乱了我的思绪,我
只好无可奈何地放下钢笔。
“晓虹,酱油没有啦,你快点去小卖店给我买瓶酱油回来!”
“哎,”晓虹得令推开房门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哎哟,”妈妈一面翻炒着铁锅里面的菜肴一面继续大喊大叫:
“你瞅我这个脑袋啊,光知道让你去买酱油,可是料酒也没有啦,晓虹,你
还得出去一趟,快点给我买瓶料酒回来!”
“哎,”还未站稳脚跟的晓虹放下酱油瓶转过身去喘着粗气又蹬蹬蹬地跑出
房门。
“晓虹,快,把炉台抹一抹!”晓虹握着料酒瓶刚刚走回屋子里,妈妈便开
始给她布置新的工作任务。
“晓虹,”晓虹擦完炉台将抹布匆匆洗净妈妈又嚷嚷道:
“快,把地板拖一拖!”
“晓虹,……”
“晓虹,……”
“……”
妈妈冲着新来的保姆晓虹没完没了地喊叫着,好像毛驴拉磨似地驱赶着她做
着永远也做不完的、极其单调琐碎的家务活,并且,无论晓虹怎样卖力地去做却
永远也无法使为人刁钻苛刻的妈妈感到满意。可怜的保姆晓虹好似一个被妈妈狂
抽不止的小陀罗从此便一刻不停地在房间里不知疲倦地旋转起来:“晓虹,孩子
醒了你就抱孩子,等孩子睡着以后你就抹窗台、擦地板、刷饭碗、洗衣服、……”
刚刚进城的保姆晓虹第一次承担起如此繁重的家务活难免分不出个头绪,不
知从何着手,又因为身材矮小、体质瘦弱,干起活来显得极为吃力,在妈妈机关
枪般的喊叫声中常常丢东忘西、顾此失彼。
“哎呀,晓虹,你这是怎么搞的啊!怎么把好端端的手巾当成抹布用啦!…
…“
“我的天啊,晓虹,你烧水的时候怎么不照看着点啊,你看看,你看看,水
都烧干啦,水壶都烧红啦,这得浪费多少煤气啊!”
“啊,晓虹,晓虹,快去,快去,孩子哭啦,快去抱孩子!”
“……”
保姆晓虹在妈妈喋喋不休的唠叨声中,在指手划脚的喊叫声中,她那单薄的
身影在屋子里、卫生间、厨房、阳台、走廊像个没头苍蝇般地四处飘荡、无所适
从。冲洗完饭碗便开始抹灶台,抹完灶台又得擦试玻璃,孩子醒来立刻钻进里屋
哄孩子,把孩子哄睡后便拎起托布晕头转向地托起地板来。突然,只听“哗啦”
一声,晓虹慌慌张张地捅进床底下面的那把大托布将妈妈新进购买回来的一
箱细瓷饭碗悉数撞个粉身碎骨